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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會鬆開唇,拇指輕輕刮過她微濕的唇角,一雙迷離的眼瞥向她半睜著的眸,隨後將她鬆了開。
  他沉默繞過她身側,彎身提起酒壺並攬起韁繩往前方走去。不上幾步,他便見著一棵在這草原顯得突兀的老樹,老樹光禿,僅有幾片褐黃附於樹枝上搖搖欲墜。
  鍾會抬起臉,望著那些不肯屈服於自然之力落地的褐色槁葉,低低笑了一聲。
  就算夜風不將其掃落,這些垂死的枯葉終究會因枝幹的捨棄,以及大地之力的引墜而下落的罷。如此毫無意義的執念,究竟是何苦?
  
  蜀,這樣又是何苦?
  那些人,又是何苦?
  
  鍾會將疆繩繫於樹幹將馬拴妥後,正好回頭望見走近的星彩。想來是見到他在望,她順著他的目光,抬起臉瞅向樹枝上那幾片枯葉。
  鍾會瞧著她的側顏,見她若有所思,柳眉微蹙,他臆測著她此時心中想法,是否和自己一樣?
  呵,恐怕是她的身分,斷不會往那樣的方向思去罷。
  
  鍾會拉起她的手,繼續往前走,難得未將方才因景而生的想法說出口。若是以往,他肯定會針對此向她冷潮熱諷一番──嘲笑她那早已衰敗的逐漸走向滅亡的國,諷刺她所侍奉的無能的主。
  可如今,他稍微能懂得該如何拿捏分寸,雖然他知道要用言語激怒她並不容易,但有些事,他知道她聽了,還是會受傷。
  
  「你在想甚麼?」
  星彩的聲音讓他恍然回神,他瞟了她一眼,沒有答話。星彩見了,也沒有再繼續追問,只是握著他的手,稍微緊了一些。
  
  兩人走了約半個時辰,眼前仍是一道地平線,隔出一方翠綠草原、一方燦爛星空。
  他們緩地走上一稍稍突起的坡地處,星彩望看眼前景象,起唇輕聲。「這草原……會有盡頭麼?」
  「終究會有。只是要看有沒有那個時間走到盡頭……嗯?」話尚未說盡,鍾會忽爾停下腳步,被他牽著的星彩同樣也跟著停下。
  他們一同望向鍾會腳邊,在他的鐵靴旁,有樣白色的物事靜靜生長於一片蒼翠之間。
  星彩揚起了眉,半是驚訝,半是疑惑道:「是夕顏……?」
  「嗯。」鍾會向後退開一步,彎身去望。「沒想到,這裏也會有夕顏。」
  星彩單膝著地,望著夕顏的目光有著不易讓人察覺的溫柔,她探出手,輕輕觸上那朵盛開在草原上的夕顏。
  「有種好像所有的事情,終將回歸原點……」
  
  鍾會沉默地望著她,聽著她的語氣有著憐惜與感慨,這樣的畫面,彷彿回到了當時在那片坡地上,他與她說著夕顏、她專注地望看夕顏、她飲著他的酒、他親吻了她。
  然而畫面又轉,另一夜,同樣的時間和地點,夕顏隨著夜風於虛空妖嬈旋舞,在那樣的淒美景致下,她與那人是那樣的親密……
  兩幅畫面在他的記憶中紛亂交錯,胸臆緩地糾雜出一股苦澀的窒悶,鍾會摀著浮出一層冷汗的額首,難受地沉吟一聲。
  
  星彩聽到他的呻吟聲,立刻起身查探。「你怎麼了麼?」
  鍾會沒有答話,他避開她,僅是搖首做回答。星彩見他面色實在不好,猶豫了一會,伸手觸上他的側頰。
  「真的不要緊?你這個樣子,要不要回……」
  「不要……」鍾會撥開她的手,而後反掌扣住她的腕。他緊閉著眼,試圖將突爾而至的混亂情緒壓下。「……再待一會。」
  出於習慣,星彩剛喚先是喚了他的「鍾」字,隨後才改口,喚了他要她改口的字。
  聽她這樣一喚,他才想起這些日子以來與她的互動,那些記憶,淡化了不少她與那人於月間花下的交疊身影……即便如此,那樣的記憶依舊深刻存在,不可能完全消弭。
  
  鍾會忽爾笑了一下,這樣的笑,讓星彩更是一臉莫名。但見他鬆開遮擋在臉上的手,張開的雙眼靜靜地瞅凝著她。
  星彩被他那道有些陰寒、亦有些炙熱的目光瞧得困惑,除此之外,還多了些許的不自在。然她卻未避開與他對視的眸光,她掙開被他握著的手腕,轉而握緊他的手。
  「……只能……再一會。」星彩的嗓音依舊平靜,但似乎又多了那麼點溫潤柔和。
  鍾會先是瞅看她握著自己的手,再瞅向她那張滿是憂心的臉,又是一笑,只是這次這樣的笑,他笑在心裏。
  
  周圍有著她身上帶有的清新香氛,那樣的氛圍他總是無法習慣。也因為如此,她的靠近,每每都會使他心慌,只是這一回……知道她就在自己身旁,竟是讓他多了那麼點心安。
  他抓攫著那一絲絲她的氣息、此時,亦只屬於他的她的氣息,將腦中關於那樣的記憶,一點一點、短暫抽離。
  
  冷靜下來後,他想起方才腳下那朵夕顏,腦中轉了一圈後,他忽爾抽開與她相握的手,轉過身匆匆往前快步奔走。
  「士季?」星彩不明所以,起身趕上他的腳步。
  鍾會走得極快,不過他走了幾步便停了下來。星彩很快就追上,她微喘著息,正要開口問,然眼前的景象,卻讓她暫時忘了要說話。
  「這……」
  眼前不再是隨風搖曳的蒼綠翠草,而是開得滿天匝地的雪白夕顏,群簇的夕顏花在天上星輝的映照下,顯得更加透白瑩燦。
  鍾會轉頭瞅著她驚喜的側臉,揚起唇角解釋:「剛才想起來,此處走到盡頭處,便是如此。」
  
  腦海裏閃過那日在宮中的情景,那人說起此地除了是極佳觀星之處外,行至盡頭時,若是幸運的話,還可以見著滿地盛開的夕顏花。
  然而想起了她的遭遇,再見到這些盛開中的夕顏。那時的畫面與眼前的景象重疊,眼前盛開的夕顏比當時的白雀宮還要多、亦還要盛,彷若是在草地上鋪上一層雪,潔淨、冰寒……再想及它的花期,轉瞬溶解、消逝。
  恍然他憶起他最後見到她時,白雀宮內開滿遍地的夕顏,白色的夕顏上灑滿了染血,當時的她,便是躺在這一片若似白雪的夕顏內,染著彼岸花般顏色的鮮血靜靜死去。
  鍾會不禁歛起了臉容,甚至多了點悵然。他惻然轉首,深深瞅凝著在他身旁的星彩。不曉得為何,當時魏后死去的身影,竟與眸中的她影像重疊……
  
  她是后,而她……亦也是后。
  
  星彩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卻沒有說話,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她僅是靜靜地瞅著他。
  鍾會與她對上了目光,亦是無話。他提起酒壺,走入盛開中的夕顏花簇,小心地不讓自己的鐵靴踏著任何一株夕顏。
  方才星彩接收到他的目光,故未隨著他的腳步走近。她站在夕顏花海外,微抿起唇,凝視著他接下來的一舉一動。
  
  鍾會走了莫約十來步後停下,他緩地眨眼,深邃的眸底映著眼前這些夕顏的花影。
  他將攜來的酒壺開啟,酒香四溢,他飲了一口後,遂將整個酒壺倒轉,琥珀色的酒液自開口處全全灑出,濺上圍繞在他身下的那些夕顏。
  他闔起眼,將魏后的遭遇想了一回,亦是將那日情景,回憶了一遍。
  
  *
  
  那年,他剛被任命為秘書郎而入宮做事。半個月過去,便有一宮人前來書庫尋他,說是有貴人想與他會面。當時他剛進宮不久,氣勢正傲,又是一個不肯具名的人相邀,他自然拒絕。然而那宮人之後幾乎每日都會來書庫一趟,請他一定要與他家主子見面。
  鍾會自是不肯,但礙於宮中禮數他也不能隨便動手趕人,只得請來看守書庫的守衛,但那些守衛似乎知曉這位宮人的主子是誰,即使是趕人,也都趕得客客氣氣的。
  終於有一回他實在別無他法,隨口問了那位宮人:「你家主子究竟是要我談甚麼?」
  宮人見他終於肯和自己說話,感動得差點就要落下淚來。他激動地瞅著他,回道:「鍾大人!您終於開竅了啊!主子之所以想與您會談,是因為您的一幅書法。」
  「啊?」
  
  入夜後,鍾會讓隨扈回去鍾府知會一聲後,便隨著宮人往他主子的居處行走。
  宮人提著紙燈籠,領著他逐漸往深宮處走去,一路上遇到守衛也未有人阻擋,鍾會心中疑竇更加提升。
  鍾會原想是應是宮中哪位妃子見著他的書法心生喜愛,所以才想見見他的人罷?但轉念來想這樣又不對,妃子哪能隨便說想見誰就見誰,而且還是像他這樣的年輕人?
  再加上守衛未曾阻攔,又這條路愈走愈接近宮中核心,他就猜著是何人要見他了。
  
  宮人停下腳步,回首望著他笑道:「鍾大人,咱到了。」
  他抬起臉,望向眼前點綴著數斬璀璨宮燈的華殿,上頭一塊檜木匾額寫著「白雀宮」三字。這三字的字跡他頗為熟悉,那是他父親鍾繇的字跡。
  
  鍾會隨宮人踏上階梯入宮,剛踏入正廳,便見那人僅著一見寶藍色的輕紗,斜橫揖在軟榻上,膝上躺著一張字卷,不出他所料,是他的書法。
  魏后甄宓似乎不怎麼避嫌,連個屏風或珠廉也不擋格,任人將他領至她面前。自在門首望她那一眼後鍾會便始終低垂著首,他雙膝著地,拱手喚了一聲。「皇后娘娘,臣鍾士季向您請安。」
  「呵,你終於肯來了麼?」魏后隨意挑開垂在耳側的鬢髮,美眸流轉,最後落往跪在她眼前的鍾會。「起身罷。」
  鍾會做足了禮數,起身後便瞧了她一眼。到底他心氣盛,也不拐彎抹角,直截開口問道:「臣想請問皇后娘娘,為何因臣的一幅書法,而屢屢請人來尋?」
  魏后聽罷,輕輕一嗔,以眼神示意那名領入宮人將她手中的字卷遞給他。鍾會接過一望,是他去年隨性寫來贈與魏帝的一幅字帖,寫著的是詩經裏的「蒹葭」。
  想來應該是魏帝轉贈給眼前的魏后,然這僅是尋常的一首詩,為何魏后會如此的執著要與他會面。
  
  饒是他聰穎會悟,也悟不出一個頭緒。
  
  「你知道這首詩的意思麼?」魏后以那有些慵懶的熟媚嗓音,輕輕笑問道。
  「知道是知道,但是臣若當場向皇后娘娘解釋其意,於禮恐有不妥。」鍾會垂眸,低聲回應。
  聞言,魏后竟是咯咯笑了起來。「誰說本宮不知呢?」她以手抵著微敞的唇口,瞅著他半晌,笑道:「我只是在想,你應該沒有『真正』地瞭解這首詩的意境。」
  聽出魏后特亦加重的字句之意,鍾會明顯蹙起了眉宇,卻礙於彼此身份而未吭聲。
  魏后見他面上表情,絳唇弧度有增無減:「呵,你現在,在想些甚麼呢?」
  「臣在想莫非,您是想要……替臣安排嫁娶之事?」
  「呵呵呵……」聞言,魏后毫不遮掩地笑了起來。她一雙妖冶的墨瞳直勾勾地盯著他,而他,卻不羞也不赧。因為鍾會清楚,他的身分、他的家族,對於這種事,幾乎不可能會任由自己做主。婚姻嫁娶,從來都是名門貴族擅長利用的一項工具。
  魏后見他面色不改,遂止住了笑聲,但臉上仍有笑意。「這種事,如今的我似乎也管不著呢……」
  鍾會不置可否,仍垂著首沒有應聲。
  
  「……鍾會麼?本宮瞧你還不錯,若往後有中意的女子,本宮可以替你居中牽線。雖說本宮已無法幫你挑選名門閨秀,但若是你自己心中打定要娶的,本宮便能幫你成就一份緣。」
  鍾會臉上閃過一絲詫異,卻很快便恢復了平靜。他將雙手置在胸前一拱,道:「……臣惶恐,先謝皇后娘娘。」
  「呵,談甚麼謝呢,與其說這個,本宮倒希望您能先給我一份回禮。」
  鍾會聽罷,僅輕輕頷首,於禮這樣的動作十分不妥,然魏后不以為意,就當他是應允了。
  「那麼,鍾會,你當場寫幅字帖與本宮,如何?」
  鍾會早有預料到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因此表情上並不意外。魏后先是要他抬起臉,兩人目光交錯後,鍾會這才問道:「……請問您想要臣寫甚麼?」
  「這個麼……」此時魏后的眼神似有些虛無縹緲,又似靈動波轉。最後她的眸光轉回他臉上,揚起了唇角,然之中卻無絲毫笑意。
  
  「就寫陳王的洛神賦,如何?」
  
  聞言,鍾會微微挑起了眉,他回憶一下該賦的內容,之後未作多想便點頭應允。魏后命人取來筆、墨、紙、硯及一方桌案,讓他在她面前寫下那首洛神賦。
  他才剛落筆不久,便聽到前首傳來一聲樂音。他下意識地抬起臉,便見她端坐在榻上,手中拿著一把鐵笛,瞑著雙眼正在吹奏,奏得正是他在寫的洛神賦。
  
  當時的他並不知道整個魏宮的局勢,也不知道這樣一個積極想與他會面、然而會面後卻只問了他一句「你知道蒹葭這首詩的意思麼?」以及要求當場以筆墨寫出「洛神腹」的魏后,再過不久,會被魏帝賜死於白雀宮。
  
  魏后死後的遺物裏並沒有找到他當時寫給他的那幅洛神賦,而那副蒹葭卻還留著,原本郭妃──也是之後的魏后打算將此字卷焚燒銷毀,但魏帝知道此事後,極力地將此字卷留下。
  鍾會當時還不懂何謂情,如今的他回想起來,結合那段時期所發生的事,他便稍微能理解當時魏后這些舉動背後的意義。
  也難怪她會先問自己是否真得懂得詩中之意,才命他寫了那帖洛神賦。她定是想要藉由他沒有情感的字跡,來抹去那首賦裏陳王對她的情罷。
  
  情字,果真誤人。
  
  鍾會望著腳底下那些沾染琥珀色酒液的夕顏,映著月色星光閃爍著美豔的光芒。今日此景酒染夕顏,相較於當日血染夕顏,思及此,他難得悵惘地嘆了一聲笑。
  「士季……?」
  他聽到她的嗓音,如一陣柔軟的風自她身後傳來。鍾會回過身,望著走入夕顏花簇中的星彩。星彩仰著臉,望著他的眸光有著一如既往的平靜、淡然,亦有著今夜的憂心,以及這段日子的……那令他無法確認的情愫。
  他靜靜地瞅著她,像是要將她此時此刻的模樣,牢牢刻印在他的眸底。
  
  同樣都是后,卻是不同的命運……
  
  套她先前信奉的一句話:這一切,皆是天命罷。
  魏后甄宓到最後仍無法違抗天命,伴著血色夕顏亡於白雀宮。
  蜀后張星彩原先信著天命難違,而此時的她因為他……他自己是那樣猜測的,她因為他,而企圖抵抗天命。
  
  至少她張星彩,現在,還活著。遠離那弒人的帝、弒人的宮、弒人的國。
  
  「士季?」她覆又輕喚,那一的喚聲,挑起了他心頭一陣陣麻癢。蒹葭的詩中之意,因為此人,他已是明瞭了不少。
  他走上前,伸出雙手將她環入懷中。她沒有抵抗,靜靜地依偎在他的頸窩處。像是感受到他內心悲傷,星彩再度輕聲喚出他的字後,吻上了他微敞衣領下的鎖骨。
  她這樣親暱的舉動,讓他的情動得厲害,且愈發不可收拾。
  
  「……繼續……」鍾會啞著嗓挨近了她,唇隙間吐出帶有酒氣的溫熱氣息,撲騰上她盈滿紅暈的容顏。
  「……這甚麼意思……唔……」星彩話還沒說完,便被他覆上來的唇掩下。餘語,最終轉為親吻的嚶嚀軟吟。
  鍾會深深吻著她,雙手則摟緊她的腰,順勢將她帶往夕顏之上。「星……我們繼續……」
  鍾會鬆開唇,銀絲殘留於唇角。他低喘著紊亂的氣息,微顫的手捧著她的臉頰。
  他的掌溫,與她的臉頰溫度一樣,是一樣的炙熱如火。
  
  他等她,給他一個允諾的答案。
  
  星彩注視著他的眼,那般注視著他的眸光,如深潭幽泉、亦如闇夜耀星。
  良久,星彩輕輕闔起了雙眼,與他遞來的手交握、接著五指緊緊相扣。
  她笑著,答了一字,「好」。
  
  
  那夜,星空璀璨,而夕顏……開得正盛。
  
  
  
  
  
  待續_

  先說,我一定是得了半夜兩點才發得出文的詛咒(趴地)

  雖說同樣是草原鋪類,但這回的主題亦是明顯,是夕顏和魏后。
  其實我本來沒打算要寫這段的,但今天洗澡的時候臨時想到,何不寫寫阿會和甄女王的相會畫面呢?於是就多了這段出來
  我還蠻喜歡這段,感覺女王好可憐喔嗚嗚嗚嗚,可惡的曹丕!(爆)
  是說魏后這段其實不太符合史實,但因劇情需要(?)所以做了這樣的編排,嘛,但女王喜歡的人是曹植這是真的喔哈哈哈(被曹丕打)

  咳,不忍說阿會啊~三國也才三個國啊!居然就可以一次勾搭(?)上兩個后,真是萬惡!英才了不起嗎!!(會:哼!開玩笑!這就是英才的實力啊!

  好啦最後呢想必大家是看出來了吧!哈哈哈哈我,真的把欸取帶過去了XDDDDDDDDDDDDDDDDD
  沒辦法礙於篇幅我實在沒有位置寫欸取囉所以套句星彩的話,這些就讓大家自己去想像吧哈哈哈哈哈!!(跑走)

  啊對了,草原鋪類終於結束惹!下回就會到成都來挑戰姜維魔王囉^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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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會 星彩 鍾星 甄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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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俟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