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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清楚,那男人並非像外界口傳的那般昏庸。記得幾年前,晉朝面臨一場大乾旱,農作物無法收成,百姓們沒有糧食,個個皆是生不如死。在那期間曾經有這麼段傳言,說甚麼有人向那男人稟報,開口便是嗚咽。「皇上啊,現...


他聽了,對此嗤之以鼻。
他不相信這種胡謅的謠言,因為他很清楚,那男人並不愚蠢,只是他為了掩飾他那突顯的鋒芒,所以才會對外假裝愚鈍。

 

他懂的,他是懂他的。
不管外界的流言蜚語,他都是懂真正的他的。

 

手裡握著的,是他、是晉惠帝司馬衷賜給他的寶劍。劍柄上繫著一條帶有翡翠的淺紫劍穗,如今已被沾滿血水的雙手給玷汙。

他那沾滿汗水的背脊緊貼著冰冷冷的牆面,上頭火把上的火光映得他面頰上的血跡相當可佈,他用手輕輕抹開嘴角,口中還殘留那點令人反胃的血腥。

視線有點兒模糊,隱約間聽到遠處喧嘩,他皺起劍眉,將視線往那黑暗的盡頭瞅了去。

 


「受死吧!!!!!」

一個黑影竄至他身旁,手起刀落,他未握劍的左手立刻將來人手中的武器給打了開來。


「可、可惡!敵人只有一個!我們上!」


他聽到那些人說話的嗓音,忍不俊嘴角勾起了無奈的笑。

緊握著寶劍的虎口早已因方才的殺戮而發麻,可是他仍舊挺直腰桿,一聲大喝,奮勇地擊退不斷從走廊盡頭湧來的判兵。

 

 

你等我,等著我。
我一定會救你的。

 

 

寶劍的劍穗在黑暗中快速舞動著,像極了一隻美艷的蝶。而劍尖砍中敵人的鮮血,就成了襯著這隻艷蝶的血紅花朵。


佇立在黑暗的盡頭,看著滿地的屍首,他用手按住方才被敵人砍重的右肩──那是條深的見骨的可怖傷口,體內的血液迫不及待得衝破那道傷口,直截溜過他的左掌,滑至地面。


「皇上……」他咬著牙,發紫而顫抖的唇瓣翕動著。


皇上、皇上、皇上。

 

 

惠帝……



晉惠帝司馬衷倚坐在牆角,目光呆滯的凝望著前方。

外面烽火連連,雖然沒有感受到大火的炙熱,可那火光可是已入了他的眼,他彷彿能從那些懾人的火光裡,看到他那破碎般的未來。

還有外頭那些令人發顫的尖叫聲,究竟是敵、是友?


河間王顒和成都王穎會合兵力,侵犯西晉國都。他領兵到湯陰去討代,可是不幸吃下敗仗。
如今被圍在宮殿裡,此時此刻竟然沒有任何人影出現在他面前。

 

沒人麼?沒人麼?
果然到了這種時候,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對罷?

月光從鎖窗外灑入,銀光映上司馬衷此刻悵然的悲悽笑容。


似乎是聽到外頭有腳步聲逐漸挨近,司馬衷白皙俊秀的臉頓時皺成一團,絕望的瞳孔隔著鎖窗,望向夜空中那輪像是在嘲諷他般的明月。

司馬衷凝著凝著,突然發出帶有狂氣的笑聲。


罷了,罷了,反正在他登基時,他早就料到不該是他來擔任主宰天下的皇帝。


司馬衷伸手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看著刀身發出淡淡的紫色光芒。


「祖父、父親,真的很抱歉……我好像還是……沒辦法……」

我還是,將你們辛苦建立好的江山給毀於一旦。

 

還有他,還有那個男人。
那個一直默默守護著自己的男人。

 

記憶在剎那間頓時迴轉,依稀間,他彷彿看到那人正在對著他笑。
他對著他伸出的手,那是第一個人對他伸出的關懷、以及相信的手。
司馬衷一輩子、也不會忘了那個令他感到溫暖的掌溫。


「呵,如果當時聽你的話,或許朕就不會有這種下場了罷。」
所以說,真的很抱歉,我必須要先走一步了。

 

腳步聲已經宛若耳畔,司馬衷握緊匕首,緩緩站起身。
他思著,就算要死,也要死的有價值,多殺幾個、是幾個。

 

一道道殺氣隨著破風箭從房門口急飛而來,像雨般綿密。司馬衷只是靜靜的站著,冷眼凝視這些欲要奪取他性命的羽箭。

正當他要屏氣凝神,探手握住藏在衣袂那柄匕首時,登時有個黑影,從一旁竄入他身前。

 

 

「啊!」

司馬衷還來不及反應,一攤又一攤滾燙的鮮血,像是驟雨般傾瀉到他瞬間發寒的身上,傾瀉到他那象徵王權的金色龍袍。


他怔怔地望著眼前的黑影,望著他那熟悉的高大背影,此刻已經被好幾隻羽箭給貫穿。
他欲開口,可是發出的只有瀕臨破碎的嗚咽。


「皇、皇上,真抱歉……臣……來晚了……」
「你這個蠢蛋!你……稽紹你瘋了!你瘋了!!」


聽到司馬衷發了狂的弄吼,稽紹僅是笑著,笑的有些無力。

雖然身體上插滿羽箭,可他還是提起寶劍置於胸膛,目光如炬的瞪視著佇立在門口、舉著弓箭的判兵。


稽紹的身上頓時散發出強大的殺氣,那些箭兵搭著弦的手登時顫抖的劇烈。


「告訴你們,你們休得碰皇上一根汗毛!」

稽紹提著沾滿鮮血的寶劍,在一片黑暗下,司馬衷能夠很清楚的看到那繫在寶劍上的那塊翡翠,此刻正隱約散發著光芒。

 

不知為何的,他只覺得胸口難受,炙熱的液體陡然從他的眼眶裡滴落了下來。

 

 

 

 


『吶,正度,你不是將來要成為皇帝的人麼?為什麼還要把自己弄得傻裡傻氣的?』
『你不會懂得啦,你這平民老百姓就只管得如何保護皇上就好了啦!』
『啊?你說這什麼話!我才不會保護一個蠢皇上!』
『不保護就不保護,誰稀罕!』

 

 

 

 


「稽紹!稽紹!稽紹!!!」

瘋狂的呼喊那人的名,可是那個人似乎永遠、永遠也不會再回首,用那低啞的嗓音,說著要保護他的話語。

在一片模糊的視線裡,司馬衷看到全身浴血的稽紹踏著滿地的屍血,朝著自己走了過來。
司馬衷的臉蒼白如紙,稽紹身上佈滿怵目驚心的傷口,就光只是看,都覺得疼。


他看到稽邵將他賜與他的那柄寶劍遞了上去,他鎖著眉,快速接過手,卻又恨恨的將那柄寶劍摔落在地。


「稽紹!你到底在幹什麼!?」

稽紹無奈的笑了又笑,他傾身,用著那不曉得何時拭淨的手指撫過司馬衷沾染血跡的冰冷面頰。


「笨……蛋……要好好活下……去啊……」
語閉,稽紹又是一笑。


那一笑,是悵然的笑、還是滿足的笑,對司馬衷來說都已不重要。
他只知道,這個男人,眼前這個男人為了他,而犧牲了自己的性命。

 

司馬衷抱緊稽紹逐漸失溫的軀體,從他身上的傷口仍舊不斷、不斷地滾落火紅色的鮮血,染上他的龍袍。

那就像是一朵朵在他那金色外袍上,倏然開出的彼岸花,不斷、且無盡的諷刺著他刻意偽裝的愚蠢。

 

司馬衷將稽紹的屍首輕輕置在一旁,用手,輕輕掩蓋住他那似在笑的眼角。
立身,透過月光,他能看到自己的龍袍上佈滿的,是稽紹為他捨身而染上的鮮血。

司馬衷對著月亮發誓,從今爾後,只要他還是晉惠帝,他就不會將這黃袍上的鮮血給洗去。
他要好好活著,他要讓已故的摯友知道,他會成為一個,他應當保護的賢君。

 

 

FIN.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寫晉惠帝,我想可能是因為看了古代帝王圖鑑中、對晉惠帝還有稽紹這段有了莫名的共鳴罷XDD(其實更大的原因是因為司馬氏?)


可憐的晉惠帝還被說成是愚帝,或許是真的罷,不過我這種對歷史有完美傾向的(?)人寧願給它編了一個很好的理由XD

歷史上的忠臣真的很少有,看到書上說當惠帝面臨危機時,只有稽紹一個人捨身救他,後來惠帝也跟下屬交代不可將龍袍上的血跡洗去。
『這是稽侍中的血,不可洗去。』這句話就讓我對惠帝有了極好的印象呢w


總之這是我對歷史更加淪陷的第一步麼?總之以後或許也會繼續寫除了三國以外的歷史同人罷,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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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俟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