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　日　双　一

「理所當然的發展，不是嗎？」賈方傾身向前，近距離欣賞她那雙不安的褐色眼睛。

茉莉將目光越過他，朝發出嘈雜聲的方向望去，馬蹄與人聲似乎越來越靠近。

「現在就是妳許願的好時機，主人。」好整以暇的他指了指她手中的神燈。

「我不能隨便浪費願望。」

她扔下這句，匆忙將神燈收妥，並確認那把匕首仍躺在包包的最底部後，閃身進入後方天然堆砌而成的狹窄通道內。

賈方如鬼魅般跟隨在她身側，嗓音亦如影隨形。

「來吧，快向我許願啊，我能讓妳脫離險境。」

男人的叫罵聲，在谷間產生令人膽寒的回音。

「難不成妳喜歡被人追殺？這些日子，妳總是在經歷這些吧，妳不厭倦嗎？」

心跳如擂鼓。他的風中話語，讓她想起這陣子躲避這些要置她死地的敵人的情景。

「妳現在的模樣，就像只過街老鼠到處亂竄。唉，堂堂一位蘇丹，卻落得如此下場，真是可憐又可悲。歷代阿格拉巴的蘇丹們，若是知道是『妳』毀了這個曾經偉大的王國，又作何感想呢？」

心臟很痛，頭疼欲裂。不曉得是因為她竭力奔跑躲藏，還是因為他那些刺人的話語。

她粗喘的氣息，與他輕柔的語氣，在肅殺的風聲中交織在一起。

「只要許願，我就幫助妳就擺脫這些人」

「還在等什麼呢？來，許願吧。」

茉莉在窄道間跑了段時間，卻怎麼也無法甩開後方追兵。她忽然意識到，四周除了自己的步伐與喘氣聲，以及遠方敵人發出的聲響外，原本圍繞在她身邊那誘惑人心的嗓音，不曉得何時消失了。

「不！」她刷白了臉色，趕緊伸手入袋內摸索。她很快就碰著那團冰冷的物體──那盞神燈還在。她知道精靈以油燈為家，也被油燈束縛，所以賈方不可能拋下她離開，但此時她無法感受到他的存在。

「賈方？」她喊了一聲，回應她的只有尖銳的風聲，加深她的恐懼。

她咬著乾燥的下唇。沒關係。她對著自己說，過去她自己獨自躲過這麼多次追殺，這一次也一定不會有問題。

然而沒多久，她竟踏進一條死路。正當她焦急回頭要另尋他路時，便看到五名提著大刀與火把的壯漢擋在她的面前，幢幢黑影籠罩住背貼牆面的她。

「嘿嘿，終於逮到妳啦！」

「可真會躲呢，美人。」

「只要妳一死，阿格拉巴就真的滅亡啦！」

茉莉皺緊眉頭，雙眼與胸腔燃燒憤怒的火焰。

她蹲低姿勢，並且迅速取出匕首，尖端對准前方。

男人們卻還在嘻笑。

「別作垂死掙扎啦！」

「對了，就這麼單純讓妳死，太浪費妳的姿色了。」

五人大笑著大步上前，茉莉抓著匕首伶俐閃躲，擋下往她身上劈來的刀尖，避過往她手臂抓來的手掌，試圖找出空隙逃離他們的包圍。

即便她有不遜於對方的敏捷身手，然而她的體力終究比不過眼前這些人。忽然一個踉蹌，她重心不穩單膝著地，還來不及起身，就被男人從後方重重踹了背部一腳，她栽倒在地，匕首脫手飛了出去。

她在塵土中掙扎著，卻被拉住了斗篷、踩住了後腰，痛得她發出沉吟。

空氣中傳來猥瑣的笑聲與粗重的呼吸聲，她緩緩轉過臉。在月光之下，五張猙獰的臉孔，以及五雙染上鮮紅的眼睛，正貪婪凝視著她。

她瞪了回去，但男人不為所動。眼看好幾雙大手往身上的衣服抓來，驚恐萬分的茉莉連嚇退的嗓音都發不出，只能下意識地抱緊懷中那盞冰冷的神燈……

然而，壯漢突然都停止動作，他們露出吃驚的表情，接著臉部變得慘白、僵硬。

她聽到了一些聲音，某種生物爬行的聲音。她視線順著往下，只見男人腳底下爬滿了五顏六色的毒蛇，已經有好幾條爬上他們的雙腿。

茉莉眼睜睜地望著這五個人被毒蛇給淹沒消失，隨後，那些毒蛇聚集在一起化作一條巨大的眼鏡蛇，黑色的蛇身緊緊纏繞住她的軀體。

她注視著毒蛇血紅色的眼睛，斯斯蛇信吐在她的臉頰上。

她認得這條蛇。絕對不會忘記。

「我剛才可沒有許願。」

她搜尋著剛才的記憶，確定自己直到最後關頭都沒有摩擦那盞神燈。

只是單純抱緊它……但那也因為是她剛才唯一能抓取的事物，而且這也不能代表什麼。

「我只是順手碾死幾只騷擾我主人的蟲子。」

那是蛇在說話、還是人在說話？不管是何者，這句話結束時，巨蛇已經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披著長袍的青年。他的雙手像剛才蛇身纏住她一樣，用力按著她的雙臂。

賈方此刻的神情似乎極度不悅，讓茉莉失去甩開他雙手的時機。

「妳剛才到底在想什麼？雖然看著妳被人追殺頗有一番樂趣，但是妳可知道，如果沒有妳，誰來重建阿格拉巴？」

「不是還有你嗎？」茉莉不小心脫口而出，面頰傳來一陣燒灼，但她很訝異對方好像也有類似的反應。

「我？哈哈哈哈哈。」賈方轉身過去，縱聲大笑。茉莉發現她剛才說錯話的唯一好處，就是讓他主動放開自己。

「這個嘛……也不能說妳錯，不過也要妳活著才能對我許願吧？」

茉莉瞪著他。

「我這個阿格拉巴前顧問的專業建議是，妳先許個願，要我給妳一個沒人能找到的安全居所。妳還有兩個願望呢，吝嗇的公主。」

「晚點再說吧。」她拍去衣物上的髒汙，上前去撿起那只匕首收進包裡。

賈方跟在她的身後。她正抬頭看著星星辨別方向。

「好，晚一點，所以現在妳要做什麼？打算露天而宿？」

「我要做什麼不關你的事，賈方。」

「真懷念這句話啊。」他輕哼了聲。「我再給妳一個良心的建議，妳要棄自身安危不顧隨便妳，但我的燈──」修長的手指指向她腰間的袋子，「可能會被別人搶走。當然，我或許會助對方一臂之力。」

「你……」

賈方過於燦爛的笑容，使她再也吐不出隻字片語。

「來許願吧？」

語畢，黑色的油燈便出現在她發冷的雙手間。

她仰臉看著他，目光游移。而他就只是勾著唇角，笑得魅惑。

她抓緊了神燈。

「賈方，我希望……」她聽得出自己的聲音在發抖，她非常憂心自己就這麼浪費一個寶貴的願望。但是，就如同賈方所說，要是她死亡，或者失去他的神燈，她的復國夢想就會徹底破滅。

她偷眼覷著賈方。他笑臉盈盈，看起來蓄勢待發。

茉莉深吸了口氣，閉上雙眼，輕輕摩擦神燈。「……我希望，能有個任何人都不會發現的安全居所。」

耳畔傳來他發出滿足的低吟，沉啞的嗓音柔聲說著：「如妳所願。」

待續＿

第二回，希望大家也喜歡囉/

六日在家不會更文，大家下禮拜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