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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結束後茉莉直接回房。許是房內還留有昨晚彼此親密的餘韻,使得目前氣氛有些尷尬。

賈方站在一個空的書架旁,皺眉盯著架上一個枯萎的小盆栽。茉莉則坐在床沿上,絞著雙手手指,躊躇著該如何開口。關於烏特的提議,她已經做出決定。

「……妳真的要去希拉巴德嗎?茉莉。」賈方率先打破沉默,他將視線轉回她的臉上。「我想,這件事應該不在妳的計畫之中。」

「你早就知道蔓蘿這件事了,對吧?為什麼不告訴我?」

「以妳的身分,本就不應該到希拉巴德做俘虜,讓那個女人作賤妳。不過,我倒是沒想到烏特還有做這些安排。」

他的字裡行間含著明顯的憤怒,茉莉一直都很好奇箇中緣由。她知道賈方一直很痛恨希拉巴德,恨不得將它親手毀滅,但具體原因無人知曉。當年她的父親在沒有被他的魔法控制時,也多次表示對他的滿腔恨意感到不解。

「烏特做事我很放心。雖然這個方法或許不會太過順利,不過比起當初我打算和她的軍隊硬碰硬,這個方法更加可行,也較能夠降低雙方的損傷。我在他的安排下前往希拉巴德,而你則留在阿格拉巴,幫忙協助整頓烏特帶來的傭兵,或許你還能嘗試用魔法變出更多軍人出來?待至希拉巴德的駐軍開始撤退,你趁機領軍將他們全趕出城外,再用魔法築起一道高牆,阻擋他們再度進入阿格拉巴。」

賈方眉頭一挑,雙手抱在胸前。「妳這個計畫有很許多明顯的漏洞。妳應該還記得,妳如果沒有對我許願,我就不會用我的魔法替妳做任何事,更何況這還不是信手拈來的事情;另外,妳要我留下來待在這裡,妳就再也無法掌握我的具體行蹤,我要做任何事都隨我的意,妳確定要這麼做?」

「沒錯,所以我現在要許下我的第二個願望。」茉莉說著,手摸上腰間裝有神燈的袋子。她不打算用當初思考過的迂迴方式來許剩下的願望,直接和他挑明著說,或許對她會更有利。

「我想過了,我能和你交換條件。我可以用我最後一個願望讓你重獲自由,重新變回人類。」

「……哦?聽起來,這第二個願望絕沒有這麼簡單。」

「十年,賈方。」她挑起下巴,眼神銳利地盯著他。「在這十年期間,你必須要在我的身邊,運用你所有的智識及魔法,不計一切地輔佐我重建阿格拉巴,直到阿格拉巴恢復往昔榮景。換句話說,在這期間內,只要我想做的事情和復國有關,你就必須無條件幫助我。如此一來,我便能夠放心將你留在阿格拉巴,因為你會受到願望內容的限制,不能輕易做出違背我意思的事來。」

茉莉一口氣說完藏在心中的想法。她感到身體微微發熱,心跳也快了些。她不確定她這種許願的方式是否可行,因此她表面上故作鎮定,實則惴惴不安。

然而她發現賈方一臉怔愣,雙眼發直地望著她。過了幾秒,他忽然大笑出聲。

「哈,真不愧是妳,我的公主。妳想了這麼久所想出來的第二個願望,居然會是這種內容!我真心佩服妳。」

茉莉緊握住雙拳,抿緊了唇瓣。

「妳可真貪心。在一個願望裡,妳要的不僅是復國,還想要擁有我十年的時間……」

茉莉立刻打斷他。「你可別誤會!我是要盡可能的利用你。」

「是嗎?」賈方眼角帶著深邃的笑意。他朝她走來,在床邊停下。「那麼我想請問妳,妳是怎麼想出十年這麼長的一段時間呢?在我的幫助之下,阿格拉巴的重建會需要花上十年的時間?妳想藉機綁住我整整十年,理由真的只是單純的要利用我?我是否能合理的懷疑,妳是因為擔心舊事重演,才會對我使出類似的手段?」

「……你說的沒錯,我確實還有另一個理由。」

賈方那雙黑色的眼睛登時一亮,裡頭似乎有著期待,這使她的心一陣悸動,然而她只是淡淡地說著:「我至少要讓你在十年內無法再胡作非為,你所擁有的力量太過強大也太過危險。十年後,或許你會有所改變,而且我也會還你自由。」

他完全不掩飾他的失望。他撇了撇嘴,沉聲道:「姑且不論這個,如果我說,我並不想擁有自由呢?」

茉莉一時語塞。她完全無法想像有人會不嚮往自由!尤其還是一個多年來被強行關在狹窄油燈內的精靈。因此他的回應,讓她感到措手不及。

「你……可是……這是為什麼?你不是有問精靈……」

「問,只代表我想了解,不代表我想要。妳要知道,不是每個人的想法都跟妳一樣。」

看著他的神情,她有些慌了手腳。事情發展並不如她所預期,似乎就快無法掌握主導權。

她板起面孔,裝腔作勢。「我是你的主人,我願意和你談條件,你該感到慶幸。」

「……我的主人?呵。」他語帶嘲諷。「那好吧。主人,妳第二個願望的內容,遠比我預期來得龐大、還要漫長,但我相信以我的能力絕對能夠辦到。相對的,妳的第三個願望,關於我的自由,請妳先暫時替我保留。等時候到了,我再決定是不是要接受。」

「如果到時候我反悔了呢?」

他低低一哂。「哦,妳可是有整整十年的時間可以反悔。妳若真的反悔、真的欺騙我,我又能怎麼辦呢?現在的我,不過是妳的奴隸,只能唯命是從。」

不知道為何,她的心因他這段話倏地一緊。她不敢再看他的臉、以及那雙帶著淡淡哀傷的眼睛。

她惶然地別過臉,眼睛緊盯著地板。「……你明白就好,所以你最好安分守己。」

茉莉就像是做錯事的孩子,將頭垂得低低的,就連取出神燈的動作也顯得鬼祟。

正當她準備摩擦燈身許下她的第二個願望,賈方突然在她的面前跪下,雙手覆上她握緊神燈的手。

她從來不曾感受過他如此冰冷的掌溫,不自覺地想抽開手,下秒卻被他牢牢緊握。她抬起輕顫的眼睫,凝視著近在眼前的他。

「茉莉,妳剛才說,十年後或許我也會有所改變。那麼妳呢?妳……也會有所改變嗎?」

她微微偏著頭,面露困惑,而他輕易地就拆穿她的謊言。他的目光如刃,輕輕劃過她的臉龐,又劃過她的脖子,割開那些還沒消失的吻痕,靜靜流淌出無聲的血淚。

「妳如果不願意改變,十年,或許,還是一樣的結果。」

她真的無法再和他繼續對望下去,他的目光、他的表情,讓她感到莫名的痛苦和畏懼。可是她無法閃躲,他是離自己如此之近,近到能感受到他沉寧的氣息。

「……你放開我,我要許願了。」

「妳許願要我陪伴妳十年,而妳卻不願意為了我做改變?」

「你到底在說什麼!放開我!」為什麼她只能說出這種毫無意義的話,完全無法對他這句話的意思進行辯駁。她許願從來只為了阿格拉巴,並不是要他陪伴自己。

茉莉掙扎著想將自己的手與燈從他的掌中抽開。原以為她會和他拉扯一陣子,沒想到他立刻放開手。他低垂的目光來回於自己的手和她的手之間,最後,他起身,連看都沒有看她,輕聲嘆息。

「算了……妳許願吧。」

茉莉感到心臟被掐壓得難受。她捏緊手中同樣冰冷的黑色油燈,乾澀的口充滿酸澀。

只要她一許下願望,他就必須被自己綁住整整十年。她這麼做,很可惡嗎?很自私嗎?但那都是他應得的吧?像他這樣的惡人……被她束縛完全合情合理,只有十年或許還便宜了他。

然而、然而,她的理由真的只有這些嗎?想起剛才他說出某句她刻意忽略的話,她會思考出這樣的願望內容,是否真的和阿拉丁在她身心上造成的傷害有極大的關係。

阿拉丁……

她在心中重複默念著他的名。

而賈方他,希望她能夠忘記他……

 

他朝她的臉伸出手,她未有閃躲,靜靜地看著他。當他的指腹輕撫她的眼角,她才意識到那裡浸潤著淚。

她再也無法承受那些在體內流竄的情緒。她放開油燈,像是尋求浮木般,握緊他停留在眼前的手。

「你……到底為什麼這麼希望我忘記阿拉丁?」

絕對不只有前晚他所說,要她成為王者,因此必須要堅強的這個理由。

他深切地凝視著她,像是想將此時此刻同樣深刻望著他的她,完完整整地放入他的眼底。

「……因為我想要他那個位置。」

他扯著嗓音,啞聲說著。彷彿擔心她聽不明白,他輕輕咬著下唇,看著她又說了一次,這次他說得更為堅定。「我渴望他在妳心中的那個位置。」

茉莉呼吸頓時一滯,心跳得異常劇烈,好似隨時都能從她的口中含血迸出。

這句話的意思,她不敢想,也沒有餘力去想,腦海裡除了不斷湧出的熱潮,還有滿滿令她感到無措的混亂。

「我……」

「妳先許願吧。」他硬是扯出一個笑,笑裡吐出極為溫柔的酸澀話語。「我想我們……還有很多的時間。」

最後,她在他的懷裡,完成了她第二個願望。

 

待續_

抓緊機會來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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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俟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