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　日　双　一

晚飯過後，茉莉披上外出用的斗篷，拿起達莉亞為她準備的行囊，隨她一起前往門廊。烏特已經等在那頭，以及一旁微笑向她們揮手的精靈。

茉莉含淚與他們倆擁抱道別。

「再麻煩你們看好賈方。雖然他會受制於我的願望，但我無法確定是不是真能防止他做壞事。」她垂著眉眼，撫摸裝有黑色油燈的腰袋。

「蘇丹，請放心吧！我們討論過這點，要是真有什麼意外，妳還有第三個願望。」

茉莉神情複雜地看著精靈，輕輕點了點頭。要是真有什麼意外，她的第三個願望，能給賈方的絕對不會是「自由」兩個字。

「請跟我來，我的蘇丹。」

正當茉莉轉身準備和烏特走出大門，忽然從身後傳來一聲沉冷的呼喊：「請等一下」。

她無法克制自己止住步伐，心臟重重一跳。

茉莉深吸口氣後回頭去望。只見賈方從走廊深處匆匆朝她走來。他來到她面前，眉頭緊蹙，語氣滿是不悅：「我不是說等我把事情處理完再走？」

茉莉往後退開一步，繃緊了下巴。她並沒有打算跟他道別。

「我有答應你嗎？更何況我們各忙各自的事，你處理你的軍務，我去希拉巴德，沒衝突。」

「我要跟妳一起去希拉巴德。」

「……什麼？」

「我最有能力確保妳的安危，我想沒有人會反對。」

「不好意思，我就是第一個反對的人。而且你似乎忘了，在我的計劃裡，我是要你留在阿格拉巴。比起我的安危，你的能力用在阿格拉巴上更有實際效益。」

賈方搖頭輕嘆。「茉莉，妳搞不清楚狀況，主人死了，願望也就作廢。要是妳死了，妳認為我還會在意阿格拉巴的存亡嗎？」

茉莉緊咬下唇，怒目而視。我可沒有這麼脆弱！那麼容易就死！她想。然而她卻不得不同意他的說法。

「至於妳要我待在城內做的事情，我已經安排妥當。我用的人都是烏特推薦的人選，而且還有哈金的兩個兒子。」

她驚呼一聲。「你居然找到他們！為何不早說？」

哈金的大兒子後來接替他父親的位置掌管宮廷衛隊指揮官，小兒子則是帶領其中一支皇家軍隊。當時在整座皇宮淪陷的最後一刻，仍堅持待在她身邊護衛她逃出宮的就是哈金的兩位兒子。

「他們不希望讓蘇丹擔心和傷心，所以要我先保密。」

「……我還是不太明白，賈方。比起和我一同前往希拉巴德，你待在這裡做這些得心應手的事應該更加愉悅順心吧？而說要確保我的安危，應該也能透過其他形式進行，不一定非得要你親自出馬。」

他冷笑：「呵，恰好相反，親自前往希拉巴德更能挑起我的興致。更何況，精靈跟隨主人天經地義，而主人的生死對我來說才是首件要事。」

茉莉沉默與賈方對視。要是她肯堅持要賈方留在阿格拉巴，他應該不得不從。不過她幾乎已被他的話說服，因此默不吭聲。

「我們走吧，茉莉。」

「賈方，你不能就這樣帶走蘇丹。」烏特箭步上前，攔住拉起茉莉的手要往外走的賈方。

「烏特，我清楚你對此事所做的一切安排，請放心交給我。蘇丹有我守著絕對安全。至於軍務，接下來就得麻煩你處理。」

烏特面有難色地轉頭望向茉莉。茉莉默了幾秒，說道：「就這麼辦吧。現在有賈方在，原本同行護衛可以少一點，這些人再麻煩另做妥善的安排。」

「不需要同行的護衛，我們會用別的方式前往，提早抵達希拉巴德。叫那些待在城下和沙漠等的人現在就出發，抵達後再派人傳訊息通知我。」

賈方強硬地說完，不等烏特有所回應，也不管茉莉有沒有意見，逕自帶著她推大門走了出去。

兩人來到堆滿雜物的牆邊角落。賈方閉起眼睛，模樣像是在思考什麼。茉莉猜想他可能是在確認希拉巴德的具體方位，而將原先想說的話吞了回去。

她等了他一會，視線落到他手中緊握的蛇杖。「所以，等會又得坐你那危險的權杖嗎？」

賈方低低哂笑，睜開眼睛瞅著她。「沒有那個閒情逸致，等下次吧。」

「意思是上次就有閒情逸致了？」

「呵，確實如此。不過如果妳堅持要坐，我倒是不反對……」

茉莉推開湊到她面前的權杖。這時賈方忽然走上前靠近她，而她身後就是牆壁，退無可退。

「你要做什麼！」

「當然是施法讓我們能快速移動至希拉巴德。」

「不是你手揮一揮就好了嗎？」

「要一口氣移動這麼遠的距離，而且還是一次兩人。在移動的過程中，萬一有什麼閃失，妳因此失去與我的魔法聯繫效力而墜落，或者更慘，肉體直接支離破碎－－這樣的後果我們都無法承擔吧？」

「你……」

賈方露出笑並伸出雙手，將還在支支吾吾的茉莉拉進他的胸膛。她在他的懷裡掙扎，感覺到他呼吸有些深沉，使她臉面微微發燙。

「嗯……妳這樣會影響我的專注力，茉莉。」

茉莉抬臉瞪著他。「很好，你接下來是不是要說，必須要吻我才能夠專注？」

天！話說完她立刻感到後悔，自己大腦怎麼會不經思索對他講出這種莫名其妙的話。然而現在她被他緊緊摟著，完全無法避開他的臉、他的雙眼，以及……他的唇。

近距離下，賈方意味深長地凝望著她，嘴裡緩緩吐出的溫熱吐息。

「……可以嗎？」他抿了抿唇，濕亮亮地帶有懇求的誘惑。

茉莉被他惹得臉紅耳熱，渾身僵硬。她沒有問這是真的還是假的，同樣也沒有回答好或不好，僅是怔愣地瞅著他漸漸挨近自己，臉微微一側將唇覆了上來。

茉莉闔起眼睛，感覺身體和心同樣輕飄飄的，接著有股強勁的力道將她往前猛力拉扯，重心瞬間偏移，她的靈魂像是遭強行從她的軀體抽離，讓她頭暈想吐。有那麼一剎那她感覺自己會被賈方拋下，她害怕地伸出雙手抱緊他的腰間貼緊他的胸口，同時感受到他的環著她的手收緊力道。她的眼睛依舊緊閉，而他的吻依舊持續。

魔法劃過空間帶來的怪異聲響在耳旁呼嘯，恍惚間，茉莉似乎在其中聽到溫柔的歌聲，她無法分辨那是誰的聲音，但神秘的歌聲逐漸撫平她的不安。

而這些奇特的感受，只在頃刻之間。

茉莉的雙腳重新踩回地面，同時賈方也鬆開了吻。

「怎麼樣，感覺還好嗎？」

茉莉睜開眼睛，立刻避開對方的目光，連忙往兩旁望去。兩人同樣處於一處暗巷，只不過周圍的雜物已經消失，而這座小巷只有一垛矮牆，風格與質地則異於烏特宅前巷子內的灰黑磚瓦。

「我們到了。」賈方仰頭凝望夜空中的漫天星斗。半晌，宛若囈語般，他低聲說著：「希拉巴德……終於……」

他們抵達的地點是烏特安排好的旅社後方巷弄。雖然茉莉比原訂計畫提早五天到達希拉巴德，老闆仍然想辦法騰出一間雙人客房供他們使用。

在做清洗整理時，茉莉回想剛才奇特的旅程。她先是想起那神秘的歌聲，她晚點便明白當時正是賈方在她腦海裡輕柔歌唱。接著，她又想起他剛才對她又抱又親，為什麼沒有發生任何事？她連忙確認胸口印記，那條赤蛇仍好端端地盤據在那裏，眼睛似乎還有意無意地瞟著她。這令她愈發困惑，究竟是什麼樣的條件，才會讓他們感受到印記的折騰？

茉莉帶著思緒回到房內。賈方正倚著窗口凝向外頭熱鬧的街道，她注意到他的手正撫著自己的左胸口。

聽到聲響，他回頭朝她望來。「我們是否明早就去宮裡見那個女人，讓她對妳的突然抵達措手不及，以降低她對妳耍手段的機率？」

她想了一想，搖搖頭。「用不著如此著急。我明天想先上街看一看，實際感受在蔓蘿統治下的希拉巴德是什麼模樣，也想親耳聽聽希拉巴德人民對她的評價。」

見賈方沉著臉不作聲，眉頭深鎖。茉莉輕輕哼聲：「你認為你蒐集的情報已經足夠了，是嗎？」

「當然不夠。我只是在想這麼做的風險……」

「可以透過你的魔法改變容貌吧？」

他瞅著她，挑了下唇角。「嗯……妳說的沒錯，我的蘇丹。那麼，為了明天的行程，今天早點休息吧。」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