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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前:參與《極限挑戰60分》活動-題目編號011 

 

──最後他仍做出那樣的決定。

 

回過神,才發現筆跡已被方才那些回憶占滿。他眉間一蹙,沾了點墨漬的手掩起書簡。
他側過臉,透過積了雪的窗檯,望看窗外沉冷的黑夜。
會想起這事也非偶然,掌心下的書簡是個契機。然而,即使沒有任何契機,至今他仍頻繁地想起當初那樣的決定。
不僅是因為自己是最能也必須得接觸那個人,以及另一人,之於他、或是之於整個勢力的重要性。
無論何人,皆是他心中已然無法完全抹滅的存在。
他緩緩闔上疲憊的雙眼,目中所見,與窗外的景色一樣寂黯無光。只是在這片沉黑之後,他見到有個人──也只有那個人,明明是朝著自己「走」來,姿態卻是身覆白色衾被仰躺在地。

 

他嘆了口氣,輕喚了聲:「奉孝。」

 

明白自己又進入那段回憶中的某個時點,因而接下來的對話他也瞭然於心。
接下來他無需開口,話語就會自然而然地根據記憶自口中緩滑而出。
瞅著對方,有時候他會想,當說出記憶中的話語,所帶的情感依據只有當下情境?或者有融入他目前的心情?
彷彿因聽到他的喚名而感欣喜,好友眉眼間漾開了笑,卻掩飾不住那些將他折騰到最後一刻的病容。
他收回側望他的目光,仰臉望上,那裏和同樣空無一物,他卻是露出發現了甚麼有趣新奇事物的神情,笑臉上浮出一抹深不可測的戲謔。
『吶,答應我,文若,你能好好代替我,待……他。』
『用不著提醒我,我也……』記憶中的他因這話愣了住,隨後立刻會意過來,帶著一絲困惑意圖反問,最後卻只能發出一聲略為高亢的喚名。
『奉孝?』
『呵……』他對著上方不特定的定點微微一笑,笑得愈發繾綣。
他隨他的目光望去,映入瞳眸中的,果然是那名女子清冷的容顏。

 

「荀先生。」
他睜開雙眼,只見一名身穿白色素衣的女子佇立在門前,手裏端著托盤,上方的茶盞正冒出白色的蒸氣。
「妳來了。」他看著她,與睜眼前最後見到的那名女子的影像完整重疊。
「……星彩。」
「無事罷?」她問,語句似有急切,卻遲遲沒有朝前踏出一步。
他看著她,頷首示意,她才向他所在的書案走近。
「放在這裏就好。」他輕聲下達指示。不同於他將目光牢牢放在她的身上,她的眼神始終放在正前方,眼瞳仍亦如今夜一片黯淡,然而當她放妥茶盞朝他望來,他能見到她的目中無人之下,藏匿著些許的關切。
但也就只是些許,或者,更有可能是自己錯想。
或許錯想,對他們雙方而言,都能比較好過。
她依習慣於案桌一角落坐,再來就是依習慣,待他用完茶後收拾離開書房都保持著沉默──除非他主動開口,才能打破沉默。而今夜他沒打算打破沉默,聆聽窗外又開始下起的雪,更顯寂寥。
他提茶就口,溫熱的茶液緩滑入喉,卻抑止不住底心的寒,不禁猜想她在做準備時的心情,是否也是如此。


在歸放茶盞時他注意到她在枷鎖下微微發紅的雙手,下意識伸手去探,卻在感受到掌中的冷軟時發現她並沒有掙開。
只是這似乎是他第一次觸碰到她的手,卻憑直覺猜想了對方的反應,他抬起臉,在她的眼中見到自己臉上的錯愕。
「妳的手,凍傷了……怎麼沒有請人處理?」
「只要沒人注意到,我就無法處理。」她淡道。「……我想,大概也只有你,才有可能注意到,所以……」
「抱歉。」
握著她的手稍稍收緊,她卻在此時欲將手抽開,查覺到此的他反而收緊了力道不讓她掙脫。
「荀先生?」
「請別掙扎……我為妳上藥。」他說罷,才鬆開她的雙手。

 


『……是麼。』聽完他轉答友人的話後,眼前的女子只是緩緩垂下眼簾。半晌,才重新抬起目光。
『他也與我說過同樣的話。』她說這句話時似乎是在笑,但即便是在笑,也溢滿了沉痛與哀愁。
『一直到你特地前來,我才真正明白他最後那句話的意思。』
──你能好好代替我,待……他。
原來,奉孝也對她說了這句話麼。
望著她比最初見面時還要清瘦的臉容,和一雙與自己同樣因失去了重要之人而顯得落寞的眼瞳,他默了片刻,深切地瞅著她吐出了一句話:
『……那麼,妳的意思是?』

在此之前,他已預想許多種狀況。不僅僅是因為奉孝囑咐的這句話,還有在那之後他被交付的任務。
可到頭來,他還是無法對眼前這名女子,說出或做出任何違背己心的話語,於是他將決定權交給她,這對他來說是最壞的決定,然而也只能這麼做,他才能平衡自己從他離開後就一直動盪不安的內心。
『你真的……要再繼續包容他的任性麼?』不等他做出反應,她又接續道:『你的決定是?』
這句話說得透徹,她看穿了他的意圖,令他感到萬分慚愧,同時也佩服她細膩的心思與聰慧。
然而,她說出這話的同時,也代表整件事已經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他在掙扎下給了她最後一絲逃離「他們」的生機,她卻因為顧及他們的心情與那份情感,最終選擇握住不放手。

 

 

為她仔細上妥了藥,她向他道謝後,接著,像是無心地隨口提起:「請問,你還得繼續處理政務麼?」
他有些發怵地瞅著眼前面無表情的她,不僅是因為她的主動,還有這句話本身的意思。
然而他卻在此時,憶起了有些無關緊要的事。
『文若,你還得繼續處理政務麼?』
『呵,不如先擱著,與我喝一杯罷?』
『別讓自己太過勞累啊!』
「這句話,還給你……啊。」
隨記憶中的自己脫口而出的話語,令他一懵,但讓他更訝異的是,她臉上的表情,似乎也在同時間……想起了同樣的人。
「抱歉……」
他怔忡地看著她,喃喃道出歉語。
「……這件事,你就不必道歉。」
她躊躇片刻,起身坐往他的身旁。就只是這樣靜靜地坐著,陪伴著他。在奉孝離開以後,她那對他而言更加熟悉的氣息,以及因嶄新關係而生的陌生氛圍,沉默地陪伴在他身側。

 


直到夜深了,他才送她回去她的房裏。

他佇立在她的房門外,餘光瞥見門外的守衛們依舊以探究的異樣眼光偷覷著。
他不予理會,拉緊了外衣轉身離開。

 

 

 

 

 

 

「他們」,軟禁了她。
在她決定以一種形式待他後,他便將她帶到此處,形同監禁。
這是為了大局。
為了他們的目的。
也為了……他。


然而,他自己呢?
默看眼前積雪的道路,提燈在風中搖曳晃蕩,他在心中地問著瑟瑟發寒的自己。

他們形式上接納了彼此。
在他們故事的最末、他們故事的最初。

這樣的故事,會有結局麼?
能會有甚麼結局麼?

記憶中的友人曾經對自己提出這樣的疑問,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如今,自己竟也陷入這種泥淖中……麼?

 

他停下腳步,驀然回首,冷風夾著雪飛嘯而過,吹亂了他融入夜色的髮絲。

今夜,這個疑問,依舊無解。

 


 

其實這是一個我一直想寫的梗,不過那個梗理論上應該是要給中篇或長篇的,但眼看我舊坑死活填不完的情況下+最近有被激到所以便藉由這次的題目先寫出來

也因為不曉得什麼時候才有可能真的挖到這個坑,這篇的感覺我希望不要寫得太詳細(以便我之後挖坑寫詳細...毆)

很多東西都模模糊糊是故意的,希望大家可以自己腦補才是真(爆)總之,如果能夠讓你們對這兩個(三個?)人有新的想法,再好也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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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俟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