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彩大人。」
  見著出現在門前之人,星彩原以為是自己造了夢,著實懵了好一會,直到那熟悉的嗓音傳入耳內她才回過神來。她顰起眉並未回應他,而是望往站在一旁的侍女:「……這是怎麼回事?」
  「我、我以為法正大人也是……也是您請來的……」
  法正聽到這話,眸底閃過一道光。「哦,是這樣子的,妳原先邀請的那些人臨時有事,所以我便代替他們過來……嗯,看看妳。」
  星彩睇了他一眼便收開目光。「不必了,法正大人,你請回罷。」
  「要讓我白跑這一趟麼?都這麼久未見了。」
  看著越過自己肩側按住門板的手臂,星彩心頭一悸,回首無言對上站離她不近亦不遠的他的目光,而他亦是無話。
  「……請進。」明白與他這般僵持必定無果,她輕輕歎了口氣,伸手推開門板。
  「真久沒來妳這了呢,看起來似乎沒甚麼變化嘛。」她聽不出身後的他說出這句話的情緒與涵義,也不願多作猜測,逕自走向櫥櫃準備煮茶的器具。
  「有沒有新的男人?和我分開後,應該又有不少人見機對妳獻殷勤罷?」
  取出茶具的手顫了一下。雖然再見到他時已有心理準備,然而對於他如此直截了當問出敏感的話題,她仍感到些許驚惶失措。然而或許正因為他是那樣的人,所以當初她才會選擇和他在一起。
  ──也才會被他傷得那樣的深。
  握穩了手中的茶具,星彩回頭睨了他一眼作為回應,而這時的他如同她臆想正在觀看房內的擺設,她沒有制止他的意思,行至爐火處開始專注地煮起茶來。
  房內的兩人皆是沉默,直至茶香四溢,她在斟茶時抬眸見他揀了她眼前的位置落座,手裏把玩著一樣物件。
  她的呼吸瞬間一窒,像是察覺到她的反應,他將目光投了過來。「真沒想到,妳還將它留著啊。」
  「……只是一直忘了處理罷了。」她起身將煮好的熱茶擱往他面前的小几上,他瞅眼她微顫的指尖,語氣不甚在意:「喔,是麼。」
  她到一旁給自己斟茶,就口而飲卻品不出任何氣味。她蹙起柳眉,放下茶盞,靜待突然造訪的對方說出今日的目的。然而隨著時間不斷流逝,他依舊未曾開口說話,星彩偷眼望去,他不是偶爾抿幾口熱茶,就是把玩著那樣已顯陳舊的墨綠髮飾。
  「你……」星彩忍俊不住地開口出聲,卻又避開法正因而望來的目光。她垂顏,盯看茶盞內自己略顯蒼白的容顏,踟躕片刻後,方才又道:「你……最近……還好麼?」
  「還可以。」法正置下杯盞,「妳呢?星彩。」
  聽著從他口中喚出她的名字,星彩心頭陡然湧出一股酸澀,就連接著說的話語也跟著苦澀了起來。「……也還可以。」
  「真的麼?我聽人說,妳這幾年過得很不好。」
  「戰亂之際,任誰都過得不好。」
  「妳明白我的意思。」
  星彩垂下眼睫,淡然道:「……你回來成都,可已見過劉禪大人?需要我為你……」
  「別把話題扯開。」
  他語氣冷硬地打斷她,星彩白了臉色,卻故作鎮定續道:「我不曉得你來見我的理由,如果你只是……」對上他陰鷙的目光,她頓了頓,再道:「如果你只是來以言語來欺壓我,藉此獲得久違的報復快意,那麼,休怪我請人將你請離。」
  法正聞言,低哂了一聲。「我說過,當初那句話,已經是我對妳的最後報復。」
  到底有多久未見到他那種迫人屈服的冷凝視線?星彩怔愣地望著,即便感到些許畏懼,卻是一時無法移開目光,直到他站起身走往她的身側,挨近她時的氣息,令她回想起過往時的親密,原本煞白的臉煞時變得火紅。
  「你……」
  「妳變得真多啊……」朝她探來的大掌輕輕摩娑著她的臉顏,望看她的眼神逐轉柔和。
  如此熟悉的氛圍,星彩忘了所有反駁的語句、也忘了她該拒絕已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他的觸撫,只覺眼睛一酸,努力遏止激動的情緒,這才沒有落下淚來。
  「為甚麼還要來見我?」她緩緩鬆開緊緊咬著的脣瓣,澀聲說著。
  「我想妳了。」
  她說不出口騙人那兩個字,因為他說話的口吻是如此的真誠--就和當初說著要兩人分開一模一樣。
  她恍然抬起眼,瞅見了近在眼前的他。他的脣息輕輕擦過她的眼尾,而後靠往她的頸肩,掌心按上她的背首。
  接觸到他那高熱的體溫讓她在混亂之中意外恢復一些理智,她原想伸手推開他,卻在他輕柔順過她的髮絲後,斷了念頭。
  他抱著她,她能察覺出他似乎小心翼翼地拿捏著力道,這倒讓她有些陌生,過往他從不會在意這些,向來就是隨性處理他們彼此間的感情。
  但或許她只是從來不曾去理解,他隨性背後真正的心情罷。
  「……當初說要分開的人可是你。」
  這回她注意到擁著她的身軀僵直了一會,遂是增大了力道。
  「我後悔了,行麼?」隨著這句話而來的是撲面而來的炙灼氣息,耳珠傳來一陣麻疼、接著溫濕熾熱。
  「你……」
  「妳呢?是不是也後悔了當初答應我的要求。」
  她無法避開他藏在惡劣之中的深情目光,卻也無法回答出他的問話。
  話中所指的「要求」,又是哪一件事?
  是答應和他交往?
  答應給了他她的初夜?
  還是答應與他永遠分離?
  「啊……看樣子,這就是妳的答案了啊。」
  他低低笑了幾聲,像是摻含著鮮血的嗚咽。粗糙的手指輕輕撫過她溫濕的下眼瞼,最後,吻上她不斷發抖的脣。
  「由不得你後悔。」
  「呵,是啊,當初的我也說過這樣的話呢。」
  一吻既了,法正輕輕貼近她的額首,遂而失笑:「所以,容許我再思念妳一回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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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俟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