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分類:妖星(姜鍾星)-FIN (48)

瀏覽方式: 標題列表 簡短摘要

  鍾會與其部屬同姜維等人於成都諸葛府內,秘密商討討伐洛陽諸多大小事,輾轉間已過四日。
  次日接近午時,天正飄著小雨,鍾會帶著部下自成都回至營寨,一眾自寨口方下了馬匹,寨內便急急走出一名執傘的青年。在鍾會將馬匹韁繩交給身側部下後,丘建已匆匆奔至他面前。
  
  「鍾大人!」丘建將手中的傘遞上前替鍾會擋雨,自己則曝露在陰陰綿雨之下,微冷的雨絲沾拈上他的黑髮及臉顏,他卻不甚在意。
  他走往鍾會身側,淺淺一笑:「您回來了!」
  鍾會輕哼了聲,指尖輕撥微溼的額髮。「昨晚就給你消息了。」他微瞇著眼,將髮尾凝出的水珠揩去,又道:「對了……入城一事……」
  
  丘建知道他所謂何事,立刻接口道:「回鍾大人,昨日一早接到您的消息,我便下達您的指令,命整編好的軍開始行動。不過,目前已率先入城的支軍,僅有當初隨你進攻劍閣的那批人、及對您相當信任的部將,而那些再度對您此舉起疑心的部將與其支軍,說是要等你回寨後再商討。」
  「早有預料。」鍾會寒笑道,示意丘建繼續說下去。
  
  「我與城中董厥知會過後,各支軍分批分時段,通過不同的城門進入成都,而目前我方入成都者約有三分之一。」
  「是全軍的三分之一,還是……」鍾會放目而望,寨內士兵們在細雨中來去走動,或是拆卸軍帳,或是搬動武器,或是整頓雜物,看來很是忙碌。
  丘建同他的目光望去,悄聲道:「……當然是後者。」
  「嗯。」鍾會面無表情地頷了一下首。
  
  「那個,鍾大人,有句話我不曉得該不該說。」
  鍾會輕輕瞟了丘建一眼,沒有回應他。
  

司馬俟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鍾會與姜維兩人由殿側月洞門離開龍華宮,兩人一路無話。在行出皇城這段路上,遇上了幾次巡邏守衛,守衛幾乎都認得姜維因而未做阻攔。若有不認得的,姜維便會出示通行證,倒也沒引起甚麼爭端,頂多,也就是多看他身旁身繫斗篷的鍾會幾眼。
  鍾會在離開龍華宮後立刻將兜帽掀開,將整張臉露出。他現在的身分是「姜維的隨扈」,守衛不認得他的臉也是正常,若走在宮道上還用斗篷遮住臉顏,要人不起疑心也難。
  
  他們正在走的這條官道上只有一對巡衛,方正才遇上他們,隨後便拐入右側官道離去。鍾會輕瞥了眼在身側的姜維,薄唇啟,語氣森冷道:「你為何會進宮和那個昏君談話?」
  「……我因假意降魏而收兵返回成都,暗中卻安排人馬欲再度北征。倘若這段期間我不入宮與劉禪對談,他難道不會起疑心麼?」姜維頓了會,接下來的語氣有些無奈:「這種表面上的應酬,還是得做。」
  鍾會聽著這話莫名耳熟,才想起星彩似也是用了與此差不多的理由。他手端著下頷,寒笑道:「我都不曉得那昏君的疑心病如此之重。」
  「你非我蜀國子民,當然……不會曉得這些。」姜維淡道。
  「你……」
  
  鍾會總覺得姜維這話意有所指,好像刻意地強調他非是蜀人身分。既是強調此,那樣淡然的語氣、及不再用敬稱稱呼他,似又帶有一絲嘲諷,好似在嘲諷他這樣的身分,還想妄圖染指蜀的一切……這其中,也包括了那個女人。
  他的確不是蜀人,那又如何!?他眼前這個人,不也是魏人出身,不過就是敗在那個不知變通的諸葛亮手下,便就此歸蜀、為蜀效忠罷了。
  鍾會本想反唇相稽,但見姜維昂首靜觀月夜群星的側顏,又想及方才他與星彩那樣的互動……有甚麼話,如今……都鯁在了喉頭。
  

文章標籤

司馬俟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鍾會握牢星彩的手,欲往殿側離開。當他們一前一後走在殿側的月石道上,鍾會眼角餘光卻是瞥見一個影。
  原該是要往殿前離去的姜維忽爾停下腳步,他抬頭望了眼今晚月色,接著竟是轉過身,朝他們這個方向行來。
  鍾會心一驚,又見星彩亦是聽到姜維的腳步及些許的輕咳聲,臉色因而僵硬。
  鍾會瞅了她一眼,逕自拉著她走至一旁宮廊角落,用陰影遮掩身形,並同時隱去氣息。
  
  姜維果然往殿側方向走來,掛在廊上的琉璃青蘇宮燈與花間石燈內的火光,將他頎長的身影倒映拉長在散發著瑩瑩碎光的月石上。
  姜維走得步伐極緩,像是邊走邊在思考些甚麼。他不時會蹙起眉頭,以掌虛掩唇口,擋住那些掌心底下的咳音。
  
  見姜維的樣子,應該不是察覺他與星彩在後殿的月芍道,僅是心血來潮而隨意晃到來此。
  鍾會瞥了眼身側的星彩,星彩凝著沉黝的瞳眸,注視著前方不遠處的姜維。忽爾,她的眸底似多了一道晃光,鍾會略挑起眉,順著她的視線重新望向姜維。
  
  姜維佇立在一叢已然凋謝的芍藥前,專注地瞅著那些昔日花期盛豔、如今卻凋敗的殘花,他面上表情被闇影遮擋故視得不清,只聞一聲輕歎,歎聲悲歡末定。
  鍾會見姜維如此,身側的星彩亦是如此,大抵是此情此景,有著他們共同的回憶罷。
  
  共同的回憶……麼。
  
  鍾會思及此,原就複雜的心境,糾結更甚。
  
  這時他見姜維好似發現甚麼,他單膝著地,伸手往花叢底下探去。待他收手,手中便多了一朵雪白色的小花。
  
  那是夕顏。
  

文章標籤

司馬俟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當晚鍾會帶著簡便的行囊,與營中幾位要將再度前往成都。
  整個攻奪洛陽滅魏之計,經過今夜會談,預估要再議上個四、五日,以確保計畫之周全。雖用兵貴在神速,然一些細節仍要安排得當,畢竟這是一個龐大的奪權計畫,還當步步為營、小心為上。
  對此,姜維帶來的訊息早有暗示,鍾會亦早有預料,故也不推辭,與其部將暫且居住在諸葛府,以便往後議事。
  
  入成都後第二日,夜。
  
  結束了一整天的議事,一臉泛乏的鍾會在有暗衛的隨行下獨自走在城中街道。他手端著下頷,一邊思考今日意事內容,一邊走路散心。
  忽爾他注意到有道黑影自他眼前走過,而後那道人影立即閃進一暗巷內。
  
  那抹人影,好生熟悉。
  

文章標籤

司馬俟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鍾會等人回到營寨時已近四更,原本還看到的月及星的澄明夜色,如今卻被一層層沉厚的烏雲覆掩了所有光輝。
  一片靜寂的寨內,只聞篝火燃燒的劈啪聲響。一陣冷濕陰風驟起,將火燃得更旺,赤紅光影妖嬈晃盪,激出片片星火如隕星下墜。 
  映著火光,歸營眾人的臉容皆神色未明。
  
  鍾會送星彩回帳,期間兩人皆沒有談話,回過頭來和待在帥帳前的丘建簡短說了幾句話。丘建見他臉色不好,擔心地問了幾句,他搖首說了無事後,揭簾入帳。
  鍾會將方才在諸葛府時,姜維給予的兵簡書自襟內取出隨意置上案桌。案上仍維持著他離開時那般混亂,案桌斜了一角,幾樣物事掉在案下。在一片黑暗之中,鍾會面無表情地盯看這樣的畫面,半晌,他也未整理,回身換過衣物便上了床榻。
  鍾會躺在榻上,手枕著臉側,緊閉雙眼,試圖逼自己入睡,但他愈是想如此,愈是更加清醒。
  
  他很在意,因為在乎,所以在意。
  依照他的性子,當姜維那樣物事交給星彩時,他就該開口問、甚至是將它退還回去。他直覺那條破舊髮帶的主人,一定是星彩心中那不願想起的記憶之一,否則她不會有那樣的神情,那樣和她每每因過往回憶而生的反應一樣。也正因為她有那樣的神情,所以他甚麼動作都做不出來。
  

司馬俟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

  懷疑鍾會假擬詔書一事,在那夜與星彩於草原觀星後幾日內解決。由於那些夕顏,讓鍾會想起他能利用過世的郭太后遺詔,來拉攏那些懷疑詔書真偽之人。
  
  鍾會在甄后過世後隔年遷陞為尚書中書侍郎,之後當時已坐穩后座的郭氏便頻繁與他有書信上的來往。表面上,郭后是以欣賞鐘會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才氣,又極其鍾愛他們鍾氏父子的書法字帖,故經常來信與他談論那些詩書字畫的風雅。
  但明眼人都知曉,郭后乃因鍾氏一族人才輩出、名聲又好,便極力想拉攏其家族來鞏固她的后位。而鍾會更是清楚,當日她自白雀宮搜出那幅「蒹葭」字帖,定對他起了疑心,才會藉故接近,以便探他的底。
  
  然而這些過去也不重要,逝人已矣,昔日的郭后──如今已葬於皇陵的郭太后,對於他的高度信任眾文武官人皆知,姑且不論那時郭后對他是真信任還是假信任,只要那份「信任」在,他就能藉此拉攏這些不信任的部將。
  
  於是他故計重施,擬以郭太后字跡寫了一份遺詔呈給眾將,遺詔上自是寫明要諸將聽令於曹奐、亦即當今的魏帝,她離開人世前曾告知魏帝,若是有才能的君臣一定要重用,且目前宮中小人極多、權力亦大,若要有所作為,盡量要以密詔的方式來行事。末段,再寫著要魏國諸臣諸將團結一心,莫要讓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魏成為敵國或小人的囊中之物。
  
  果然那些部將甫一聽聞,對於假詔的疑心立即消失。在他們既定的印象中,認為郭太后及其家族的確在政局及戰事上極力支持皇家,又因著她對鍾會的信任,這樣一份遺詔的可信度便高。
  諷刺的是,他們竟寧願相信郭太后的這份假遺詔,而對當今魏帝的密詔心存懷疑。
  不過話又說回來,鍾會能解決這次的問題,還得感謝郭氏當初這番的處心積慮呢。
  
  至此鍾軍內部不再有異聲,即便有也只是一些零星碎語。眾人一路向南直往成都前進,期間皆未遭逢敵軍來襲,不久便來至距離成都不遠處的雒城。
  鍾會自是不會將軍隊帶入城,而是在該城與成都間循了一處隱蔽之所駐營。
  
  安頓妥當後,待在帳內的鍾會開始思考,究竟要甚麼時候去成都見姜維。對於此事,他是有些矛盾的。既是因為這是計畫的一環不得不見,但又因為星彩讓他不願見他,可轉念又想,他還挺想知道當姜維知道他與星彩之事時,那張臉上會有甚麼樣的表情。
  
  呵……那會是意外、痛苦、懊悔、心傷……或者,是計謀得逞的勝利笑容呢?
  
  這場戲……還沒完、還沒完呢。
  

文章標籤

司馬俟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鍾會鬆開唇,拇指輕輕刮過她微濕的唇角,一雙迷離的眼瞥向她半睜著的眸,隨後將她鬆了開。
  他沉默繞過她身側,彎身提起酒壺並攬起韁繩往前方走去。不上幾步,他便見著一棵在這草原顯得突兀的老樹,老樹光禿,僅有幾片褐黃附於樹枝上搖搖欲墜。
  鍾會抬起臉,望著那些不肯屈服於自然之力落地的褐色槁葉,低低笑了一聲。
  就算夜風不將其掃落,這些垂死的枯葉終究會因枝幹的捨棄,以及大地之力的引墜而下落的罷。如此毫無意義的執念,究竟是何苦?
  
  蜀,這樣又是何苦?
  那些人,又是何苦?
  
  鍾會將疆繩繫於樹幹將馬拴妥後,正好回頭望見走近的星彩。想來是見到他在望,她順著他的目光,抬起臉瞅向樹枝上那幾片枯葉。
  鍾會瞧著她的側顏,見她若有所思,柳眉微蹙,他臆測著她此時心中想法,是否和自己一樣?
  呵,恐怕是她的身分,斷不會往那樣的方向思去罷。
  
  鍾會拉起她的手,繼續往前走,難得未將方才因景而生的想法說出口。若是以往,他肯定會針對此向她冷潮熱諷一番──嘲笑她那早已衰敗的逐漸走向滅亡的國,諷刺她所侍奉的無能的主。
  可如今,他稍微能懂得該如何拿捏分寸,雖然他知道要用言語激怒她並不容易,但有些事,他知道她聽了,還是會受傷。
  

文章標籤

司馬俟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

  鍾會聽到她跟上的腳步聲,回過頭來時視線不經意地與她相觸,面色立刻一紅。他挪開目光,卻是伸手接過她手中的酒壺,而後牽起她空下來的手。
  廣袤草原宛若沒有盡頭,隨著夜風搖曳的翠青綠草,傍著一條似乎有人行走過的壓道痕跡,連同澄明夜色,一路綿延至遙遙彼端。
  
  鍾會與星彩握著彼此的手肩並肩朝前方走著,彼此都沒有說話,除了秋風撫經草原發出的嘈嘈聲響,便是兩人的腳步聲踏踏,噠噠馬蹄,與秋蟲唧唧。
  鍾會瞥了幾次身側的星彩,她幾乎都是微昂著首在看天上的星,她的眸眼帶笑,然那雙眸底深處,似乎又隱約有著一道悲涼的哀光。
  想起那日在洛陽府上她望見耀星時的反應,想起她所說的那個對她而言相當重要的人,鍾會心中頓時一緊,眉間微蹙。
  
  「怎麼了麼?」星彩見他腳步變得快了些,疑惑地側首來望。經她這麼一說,鍾會這才察覺,他停下腳步,回首來望,卻沒有望入她的眼。
  「沒甚麼。」鍾會的目光落在她的耀星耳璫,耀星的光隨著她的動作輕微搖晃,卻讓他感到些許刺目。他啟唇,輕聲滑出這句:「……妳的眼中,似乎只有這些星。」
  「不正是要來看星星的麼?」
  鍾會聽罷,頗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
  星彩仰起臉凝視他片刻,模樣像是在考量甚麼。
  

司馬俟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鍾會將洛陽這頭的人事安置妥當,入夜後秘密隨親信出了宣陽門與兵隊會合,而於子時帶著整編過後的兵馬往成都前進。
  或許是急於實現預擬的計畫,鍾軍行進的速度比來時還快上許多,不消數日便已出了魏境,越過漢水直往成都。
  
  一日夕陽西落,鍾軍尋了一處廣地紮營。用完晚膳後,鍾會與眾將進行例行性議事,直至亥時一刻。等眾將皆已離去,整個偌大帳中僅於他一人時,他的手肘抵在案面上,雙手交疊處則壓在緊蹙眉宇上的額首間。他思忖方才談話內容,薄唇緩地溢出一絲微惱的哼聲。
  
  鍾會眸底閃過一道狠戾的寒光,他隨手抓起案上一只猩紅色的旗標,牢牢握在掌心中。
  鍾會早就有預料洛陽那批人中,定有人會對魏帝那道密詔產生存疑。又這幾日下來,不斷傳出擾亂軍心的謠言,謠言內容直指此成都行的目的,並非鍾會所帶來的密詔所言要攻打成都,而是鍾會因一己之私欲以此支軍旅相助蜀叛將姜維,意圖聯合兩方人馬回過頭來攻打洛陽。
  當初他早有囑咐與他自劍閣一同回歸洛陽的部下,不准將此行至成都的真正目的透露分毫,然而,軍中多少會有奸細者,防不勝防,這些他都是知道的。
  ……只是,來得太快了。
  
  方才議事時,那些心中對詔書真偽有存疑的將領便向他提出這項疑問。他也將他早已預擬好的說詞說與他們,做出他認為並無絲毫破綻的解釋。然而他們聽罷,望著他的眼神仍舊充滿了不信任。
  呵……怎麼能說是不信任?他們從頭到尾,都不曾信認過自己罷。
  

司馬俟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張星彩,妳說話!」鍾會一手抓住她瑟瑟發顫的肩頭,語氣帶有他自己未察覺的憤怒與催促。
  似是聽到他喚出她的名,星彩眸中的光采慢慢聚攏回來,只是那樣的光采,彷若隱有詭譎的清冷幽光。
  她有一瞬沒一瞬地瞧著他,沉吟幾許後便是伸出雙手,緊緊握上他握有耳璫的手,用力得指關間近乎透白。
  「……鍾會。」她咬著唇,發顫的唇間吐出那聽來有些生疏的輕喚。好似喚的是他的名字,而喚的那個人,卻不是他。
  ……亦不是姜維。
  
  「……星星……我們,一起看星星……帶我去看星星……」
  
  鍾會反握住她的手,她的手竟又冷若玄冰。他愣了一瞬,隨後一雙眼直勾勾地睇著她。
  「妳看著我,再把話說一次!」他字字說得顫抖,他未料她會有這樣的反應。她到底,還有多少是他無法了解、無法看透的!?
  腦海裏頓時浮現她方才所說句語,她說,有些事,怎麼看也看不透的。那是在指過去的她,何嘗不是在指此時的他,以及未來的他們?
  

司馬俟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

  次日鍾會仍待在房裏預擬計策,用過午膳後天氣濕悶,又因身體有些不適而睡了午覺。待他醒轉,室內已一片闃黑,隱隱聽著淅瀝雨聲拍打窗櫺。他自床榻上坐起,手指擰了擰眉心。不曉得是否因想起了甚麼,或是外頭這場突如其來的夜雨,令他的唇間溢出一聲微嘆。
  鍾會下了床榻,也不點燃燭火,逕自走往外廳。未燃燭火的外廳亦是片深黑如墨,僅視得清周身事物,他卻不為此而放慢腳步。
  舉目而望,一道夜間熙光自雕門透入,微晃地,也透入了幾道疏影。
  他聽著外頭有人在說話的聲音,那聲音是他所熟悉的。鍾會眉宇因惑而蹙,他隱去氣息,踩著黑暗往門欄靠近。
  
  鍾會靠在門首牆旁角落,他尚未聽清他們再說些甚麼,那些細碎的談話聲立刻消失在夜雨聲中。他心中愈發困惑,微昂起首向外而望。
  說話的人仍待在門外,身著墨衫的星彩背對著門首,面向眼前那兩名年輕男子,手中還攬有湛色披風,想來是要進入他房內時被此二人攔下。
  而站在她面前的人,是未與他一同至劍閣及姜寨、待在洛陽城的部下,胡淵和衛瓘。
  
  「方才說的那些,可要麻煩妳了。」
  「請妳一定要辦穩妥當。」
  星彩未答,亦未頷首或搖首。由於她背對著門板,他無法看清她此時的面容。
  

司馬俟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一日午后,鍾會於房內觀看擺在案上的大地圖擬定計策,不曉得是否因連日忙於奔波各處、攏絡人心、處理障礙,及與親信們進行計畫的沙盤推演,而顯得有些疲憊,不知不覺便趴在案上睡去。醒來時,整個房內一片漆黑,想來已經入夜。
  
  他抬起俯在案桌的上身,肩上忽爾一輕,同時聽到布帛摩擦衣物的滑落聲響。他挑著眉宇,在一片黑暗中往身側望去。
  那樣物事宛若一灘清淺幽水,在暗中仍舊可清楚見著其靛青色的光。鍾會緩將那件原屬於自己的披風拾起,瞅了半晌後低聲一笑。
  
  雖然這座宅邸美齊名稱做「鍾府」,但僅是鍾繇故居,真正住著鍾家人的府地並非在此,而是在臨側的步廣里。鍾會此次回歸洛陽,不願回那個讓他憎恨的家族,而是回到這座早已荒廢的舊宅。
  心細的他知道在計畫即將駛動之際,為避免以狼入室,並未另請下人來府上做事,因此平時整個宅邸極為冷清,除了會來府上談事的幾名親信外,整座宅內的人除了他自己外,也就只有……她了。
  
  想起那時情景,他在其他蜀將面前說要星彩與他一起回府,星彩的臉上並沒有浮顯絲毫意外,反倒是那一干蜀將聽聞此言,各各臉色鐵青,董厥更是繃著一張臉,將星彩擋在身後,冷聲向他吐出一句:「於禮不合。」
  其他人也跟著附和,鍾會眉頭皺也不皺,瞟了一眼面色平靜的星彩。「讓她自己決定。」
  如同他所料,星彩虛扶過董厥手臂,歉然道出二字「抱歉」,便當著那些人的面走向自己。
  想起那群蜀將的表情,直到現在,他還是感到相當可笑。
  
  她說過,她對他已上了心,所以,她不能離開他。
  他信著她這句話,卻也不信這句話。
  

司馬俟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由於司馬軍將星彩歸還回營,並撤軍自另外條道路離去,鍾軍行進的速度頓時恢復以往快速。又幾日未有敵軍來犯,連日下來,距離至洛陽的腳程已不上三日。
  巳時,帳外無風,僅幾聲寂寥蟲鳴,頓有淒涼的肅殺之感。
  鍾會坐在書案前,案角放了幾卷收妥的兵簡,案上則擺有硯墨紙筆。他鬆開拄著側顏的臉,拿筆蘸墨,挪到被火光渲染成暖色的宣紙上方時,卻遲遲沒有下筆。直到筆尖凝出一顆墨珠,落往紙上染出一顆深淺不一的墨暈,眉間方才微微一蹙。
  他挪開紙鎮,將多了污點的白紙撤下,再取新紙放上。
  他心不在焉地將筆放入硯中,未覺筆尖已吸飽墨水,半晌他回過神,見前毫已看不到任何一絲的白,他也不惱,僅唇口溢出一聲冷哼,將之置到一旁,直接再取一支新筆。
  
  這回鍾會已不再想那些令他心煩的事。記得父親說過,寫書法就要心無旁鶩,專注地將情感注入筆桿,這樣才能寫出好的作品。
  好的作品?呵,是麼。
  鍾會想起年幼時就離開自己的父親,想起他對年幼的自己就說出這樣的話,噙在嘴角的笑意,既寒卻亦悵然。
  新筆蘸墨,墨水很快染黑一半白毫,鍾會這次毫不猶豫地,在宣紙上落下「天下」二字。
  只是他寫完,將這兩字看了又看,墨色足,筆勁夠,只是……連他自己都看得出來,這兩字缺少了父親強調的那二字。
  
  情感二字。
  
  他對天下,有著野心,有著慾望,那是情,亦非情。
  

司馬俟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暖橘色的燭光將兩人身形映落在深色的帳上,緊密地交疊成影。
  鍾會的手肘抵在膝間,拄著被光影掩去的側顏,另手則置在擺有地圖的案上,手指輕輕叩著案面,眼瞧也不瞧坐在對首的星彩。
  星彩的目光同樣未落在他身上,而是將視線凝在地圖上的某個定點。
  
  良久,她將目光自地圖上的「成都」二字緩地轉離,落到鍾會臉上。「我必須先向你道歉……」
  鍾會聽到她終於開口,眉宇微微挑起,然一雙眼仍舊瞅看自己叩著案面的手。
  星彩闔起雙眼,眉頭深鎖。「是我一時疏忽,才會戰敗被擒,給你添了這麼多麻煩。」
  「妳也知道給我添了很多麻煩?」鍾會抬臉來望,正巧對上星彩睜開眼時的眸光。
  明明僅是兩日未見,他卻覺隔了段相當漫長的時光。
  掌心傳來面頰頰上的微熱,鍾會別過臉,哼了一聲。
  像是瞧見了他臉上的表情,星彩唇角隱著一抹笑意,然隨著後話一出,笑意也隨之歛起。
  
  「我知道你並不會來魏營。」
  「喔?」鍾會手指輕輕劃過案上地圖,正好劃過了方才星彩瞅凝的「成都」二字。他勾起唇角,睇上星彩略顯愕然的雙眼。「妳怎麼會這樣想?」
  星彩收緊置在膝間的手,穩著嗓道:「若我是你,我也會做出相同的決定。」
  「是麼?」鍾會的指尖劃過地圖上的下個地點,劍閣。「所以,妳就自己跑回來了麼?」
  

司馬俟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天色濛亮,鍾會便要眾人拔營準備離開。
  他坐在裝放武器的木盒上閱讀地圖,忽爾有幾聲急促的腳步聲自前方傳來,對於此他頭抬也不抬,繼續望看手中地圖。
  「鍾會!」來者是左臂綁有繃帶的董厥及幾名蜀將,每個人神色半是倉皇、半是惱火。董厥見他的態度,粗眉更是扭皺成一團。
  「鍾會!為何下令離開陵地?」
  「你忘了麼?我們在趕路。」鍾會冷冷說著,臉依舊未抬。
  「星彩大人呢!星彩大人怎麼辦?」
  「是她自己武藝不精,戰敗被俘,怨得了誰?」鍾會終於仰臉,臉上浮出一抹不屑的笑容。「更何況,她的生死本就與我無關,她會在我隊中是姜維的安排,是他安排她護衛我並『順便』監視我。現在她戰敗被擄,我這個受她『多方關照』的人,需要讓自己身陷危境去魏營搭救她麼?」
  

文章標籤

司馬俟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自離開姜寨朝北路行走數日,途中近乎無事,除有零星雜兵來襲外,未曾遭遇領有旗幟的軍隊。
  然而歸途愈是這樣順遂,愈是得小心留意,尤其鍾會此次回洛陽,並非是要向魏帝請罪,而是要領兵至成都援助姜維。而蜀國方面,就算他捨棄魏將身分,但終究曾屬於魏,再加上他與姜維聯合之事也惹了不少蜀臣非議。故無論魏蜀,皆有追擊他的理由。
  鍾會自是知道這種簡單的道理,三不五時就會派偵查兵到四處偵查,以確認四周是否有敵軍埋伏。
  
  這日午後,他們上了一座丘陵,如鍾會所預估,順利地於落日前抵達陵頂。
  鍾會命眾人於陵後紮營後,獨自站在陵峰上朝下方俯瞰。
  皎潔月色於陵坡上灑了遍地流銀,青草隨著夜風緩地搖曳,逐漸將方才他們踩踏過所留下的痕跡掩去。
  再往下望去,不遠處便是一條川流,月光同樣落往川上,發出粼粼波光。
  鍾會緩地眨了下眼,面色像是在思考些甚麼,而後仰臉,望看今日夜空。
  夜空澄淨光亮,銀月高掛,卻是不見星的蹤跡。
  
  星……麼?
  

司馬俟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清晨霧雨茫茫,自寨營口處遙望,往北路的盡頭是一片矇矓。
  鍾會與其部將等五十餘人集結在寨口,準備出發回洛陽調兵。
  綿雨靜靜地落在鍾會握著韁繩的手背上,他站在棕馬旁,正在聽部下講一些瑣事,恍然間他察覺到手背上滲了一絲絲的涼,轉眼去望,卻不去撫開。
  
  ……即便是撫開了,只要這雨未停,終究還是會落上來的罷。他這樣想,染上煙雨的瞳眸也不自覺放望到站在不遠處、正在與董厥說話的女子身上。
  他望著她有些出神,直到他的部下見他沒有在注意,焦急喚了他幾聲後,這才讓他收起目光。
  

司馬俟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夜雨濛濛,縷霧低伏。
  鍾會未打傘而行至姜維主寨,雨在他的髮膚與衣物上棉棉密密地鋪了一層,隱隱滲入幾許涼意。
  帥帳旁的火把隨著風雨搖曳,卻未因此而熄滅,反燃得更加旺盛。
  晃盪的火光映著那人身影,那人手執著他的傘,佇立在帳口的另一側,像是在守護著甚麼,又像是在等待著甚麼。
  鍾會走近帳口,眼並沒有對上她的,眼角餘光則是瞥見她似乎想開口說些甚麼的困惑容顏。
  今日守帳的似乎僅她一人,鍾會沒打算與她說話,手挑開帳廉而入。
  傘下無人。他的傘空懸在她伸出的手中,烏色的髮與蒼冷的顏因傘的移開而染上幾些雨水。
  修長的眼睫微微一顫,夜火映不出星彩睫掩底下的眸光。
  

司馬俟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鍾會於帳內養傷幾日,他到底年輕,身體狀況很快就復原泰半,已可下榻走動。
  是夜,鍾會遣退礙眼又礙事守帳衛兵,獨自坐在帳口前。
  他手握一柄許久未用的飛劍,劍刃反射今夜幽暗月色,於他臉上映出一道蒼冷的光。
  他漠然望看飛劍良久,另手向後鬆開淡青髮帶,褐髮隨髮帶鬆脫而散落於肩。
  他將飛劍舉至肩側,熟稔地削起生長了的髮絲。他每一動作,肩頭便是多了一綹髮絲,而後頹然墜下。
  
  鍾會瞅眼那些落在月色下的褐髮,景狀宛若秋風落葉散了一地,了無生機,蕭索悽涼。
  他緩地眨動眼睫,收起飛劍,轉而抬頭望天。
  今夜銀月黯淡,星子卻是燦亮非常,群星彷若一頭頭伏在夜幕的的獸,吞噬了月的皓白光華。
  望著此般夜景怔然半晌,鍾會忽爾想起了幾日前,星彩對他說過的話。
  她說,他是否還記得,他曾對她說過的話。
  她說,順從天命,她只能接受姜維。他要的,她給不起。
  星彩的意思,他何嘗不明白?只是這些明白下,卻又有著些許的不明白。
  明白的是,她知道她自己要接受姜維,她知道她給不起他想要的。
  明白的,要了斷彼此的心思。
  不明白的是,她對他的真正想法……以及,她對姜維的。
  不明白的,是她的情、她的意。
  

司馬俟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

  之後鍾會連日高燒不退,精神恍惚,清醒的時候甚少。即使清醒,全身四肢卻是乏力,連下榻都無法,只能終日待在軍帳內養傷。
  所幸這些日子無論魏或蜀都未曾來犯,否則他都不曉得憑他現在這副身子,還能否繼續他的計畫。
  想起計畫……就會想到姜維和星彩二人。只是每當鍾會想起這二人,他便好似在逃避般,不再去細想。
  尤其是星彩……每想一次,光是想起她那張臉和表情,以及她那些他無法理解的舉動,他的頭就又痛一次。
  與其讓自己徒增痛苦,還不如全都不要想。
  

司馬俟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12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