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　日　双　一

　　贈＞冽玄
　　※閱前：是蛇魔2的背景。郭嘉主。

　　
　　
　　妳說，未來？
　　嗯，未來。
　　呵，未來啊……
　　未來是甚麼？
　　它會是甚麼模樣？
　　為甚麼……我就是想像不出來呢……
　　可以請妳告訴我麼？美麗的小姐。
　　美麗的，星。
　　
　　＊
　　
　　這應該是郭嘉第一次見到那個女孩子。
　　
　　她有著一頭即肩的亮麗烏絲，肌膚皓白如雪，面容靜冷清麗，明眸燦耀如星，眼尾淡粉如桃，芳脣朱紅如血。
　　她的身子纖長，窄肩、盈胸、柳腰、長腿。她有著女子美好的曲線，亦有因鍛鍊而生的精實線條。
　　她還有個好聽的名字，張星彩。
　　
　　憑著他閱覽美女無數的經驗，只要凡見過必記在心裏。故如果之前有見過面一定有印象──憑她是一個如此美好的女子。
　　
　　郭淮說，星彩正在找尋一位下落不明的好友。聽說他們正準備前往夷陵救出被妖魔帶走的美姬，猜測可能就是她正在找的那位友人，於是提出同行的要求。
　　像她這樣的美人所提出的要求，他怎麼可能會拒絕她呢？
　　
　　之後他才知道她的身分，原來……他們早就存在於同個時空，只是不曾相遇。
　　真是沒想到，在進入這個世界後，反而有了這樣的奇遇。
　　若是沒有來到此，他可能也不會遇到她了吧……若是這樣的關係……這樣的……時間。
　　
　　眉心微蹙，胸口亦是傳來窒悶，他卻是挑了一下脣，滑出一個柔和的笑音。
　　嗯……在這樣的世界裏，這會是個甚麼樣的緣分呢……
　　
　　郭嘉手抵下頷，深邃的目光瞅望站在帳前正在與他人對話的星彩。
　　似是察覺到他的目光，星彩側臉來望，視線相觸，她的眼中盈出一道困惑的光。
　　光……
　　
　　郭嘉放下手，緩步上前，垂臉朝著她微笑道：「星彩大人，妳準備好了麼？」
　　「……嗯。」星彩揚眸瞅著他，面上表情仍是困惑。
　　
　　呵，是不是不習慣這樣仰慕的眸光呢？
　　真是可愛。
　　不過郭嘉又細瞧了她的臉和眼，看起來又不太像是那回事。
　　
　　像她這樣可愛的女孩子，一定有很多人喜愛她罷。所以對於仰慕的眸光，或許早已習慣也說不一定。
　　這下子……好像會有點麻煩。
　　
　　「郭嘉大人，您在看甚麼？看得如此專注？」
　　聽到她的嗓音，郭嘉回神，抿脣淺笑答道：「眼前就有這樣一個美人，當然要看得專注，以免漏看了甚麼美好的畫面，呵，妳說是麼？」
　　星彩瞇著眼，面色已轉不悅。「……郭嘉大人，您又在說這種輕浮的話！」
　　「嗯？怎麼能說是輕浮的話呢？我……」
　　「……我們現在一起去找郭淮大人，該準備出發了。」
　　
　　星彩打斷他的話，也不等他的回答，轉身往外走去。
　　在她轉身離開時，他望著她的背影，彷彿看到一道光。
　　
　　那是一道……他永遠也觸碰不到的光。
　　
　　＊
　　
　　於夷陵成功救出稻姬後，曹操也沒有來信要他回去營中，郭嘉便決定與郭淮、以及兩位可愛的女孩子一起行動。
　　郭淮當然相當高興，記得前些日子，當他知道他的這項決定後，高興地拉住自己的手說：郭大人！能和您一起行動真的是咳咳咳咳真的是我的榮幸啊！我會好好在郭大人身旁學習要如何享受人生！
　　
　　但另外兩個女孩子似乎就沒有像郭淮這麼高興了，這讓他有點失望。
　　不過沒關係，至少她們沒有趕自己走，而且情感本來就是要慢慢培養，就像好酒愈沉愈香，好的因緣，也是如此。
　　
　　
　　方才歷經過一場戰事，在他的計策下他們獲得相當漂亮的勝利。此時大夥都在寨中休息，郭嘉隨意走在寨內，不自覺地往星彩在的寨中走去。
　　遙遠就看到那抹翠綠身影坐在帳前，他加快腳步，但步伐仍走得優雅閒適，來到她的面前。
　　
　　星彩身側擺著她的騎盾醒劍，上頭沾了不少妖魔的腥血與泥壤。她的膝首擺了一塊拭劍布，而他走到她身前時，她正以已未著手套的左手，抽開右手的手套。
　　見到他的影子蓋住她的陽光，她抬起臉，疑惑地瞅著他。「郭嘉大人？」
　　
　　郭嘉瞄了她露出的左手，看起來就是尋常美人的蔥指般玉瑩光亮，想來整個小手也是軟綿得令人想握在掌中好好疼惜罷。
　　現在想來，之前都見她帶著手套，從未見過她的這雙玉手呢。
　　
　　「星彩大人在做甚麼？」郭嘉漾起柔和的笑，目光從她的手轉而望往她的容顏。
　　星彩蹙了一下眉，顯然覺得他是在明知故問。「……正準備拭劍。」她順手將右手套抽開，再道：「您有事麼？」
　　「嗯……有我能夠幫忙的地方麼？」郭嘉說著，自動在她身旁落坐。星彩側著臉看著他，望著他的眼神還是只有困惑和些許不悅。
　　
　　「您已經坐下來了，但是我沒有需要你幫忙的地方。」
　　「那麼陪妳拭劍罷？一個人拭劍多麼無趣，兩個人還可以作伴聊天，多好？人啊……要懂得即時行樂。」
　　星彩聽他說完這些，面色依舊。她瞟了他一眼，冷聲：「您這樣反倒會干擾到我。」
　　「呵呵……」郭嘉笑著搖了搖頭。
　　
　　星彩見他打定要賴在這裏，無奈地嘆了口氣，算是默許他。
　　
　　雖然郭嘉剛才說要和她聊天，不過他卻是拄著臉，靜靜地看著美人拭劍。星彩一開始被他這樣盯著看的確有些不自在，動作有些僵硬，但沒多久也就習慣，反而還開口主動跟他說起話。
　　
　　對此郭嘉感到驚喜和意外，但面上仍舊是張微微笑著的臉……
　　從來他面對美好的女子，都是這樣一張笑臉，只會是這樣一張笑臉，不曾改變。
　　只因為他沒有遇到足以讓他改變他這種笑顏的女子，而他也真誠地希望不要讓自己碰上這樣一個特別的女子。
　　
　　他瞅著她說話的臉，望著她逐漸因自己而展露出的細微表情，心裡想著的……卻是，眼前這個女孩，她，並不特別。
　　
　　「……郭嘉大人？」
　　「哎呀，抱歉，星彩大人，只因為妳的嗓音實在過於太美妙，宛若天籟，聽得我如痴如醉，所以我……」
　　「……我不和您說話了。」星彩瞟了他一眼。她將拭妥的盾劍收起，正準備要起身，卻被他的手輕輕扣住了腕。
　　「您……？」
　　
　　原本郭嘉只是想要她留下，但以往的他只會開口留人，並不會做出這種觸碰到對方的動作。
　　只因為方才他瞥見了她那雙手上，佈滿了一道道大大小小、怵目驚心的傷疤。
　　
　　「嗯……」郭嘉故做若無其事地鬆開她的手，目光卻定定在她的掌中。星彩側著臉，面露不解。「郭嘉大人，怎麼了麼？」
　　「我第一次看到女孩子的手……會是這個樣子……」郭嘉輕聲，語氣中雖仍有笑音，卻好像少了同等的笑意。他望入她的眼，問：「……我能看看麼？」
　　
　　對於他這句話，星彩是有些遲疑的，看著她的眼睛他相當明白。他這句話也只是順口問，並不抱持著她會答應的想法。
　　然而她卻是在垂顏之後，說出一句話，並將她的手遞了過來。
　　
　　「……會有這樣的想法，那是您的偏見。」
　　郭嘉輕笑。「呵，偏見麼？」他接過她遞來的手，像是怕驚著她，僅有輕輕盈握。她的手摸起來並沒有想像中的柔軟，甚至有點冷，像塊小小的玉，非是璞玉，而是已經佈滿傷痕的良玉。
　　
　　看著她的手上佈滿疤痕，心莫名一緊，卻非是身體病痛所導致。
　　這種感覺很微妙，他說不上來，只因為不曾體會。
　　
　　指腹輕輕觸撫那些凹凸不平的傷疤，思忖著到底是受過甚麼樣的傷害，才能夠在這只手上留下這樣醜惡的痕跡。
　　這個年紀的少女，究竟能經歷過哪些事……
　　
　　心中的躁悶感又起，他卻是笑得更加溫柔。他抬起臉，眼睛透過金髮瞅看正在望著自己的星彩。
　　「妳的這些傷……是怎麼來的？」他輕聲問著，查探著她眸底瞳光的變化。她沒有太大的反應，黑色的眸子，仍是深凝視著自己。
　　「……能告訴我麼？」
　　
　　似乎是因為他後面這一句過於溫柔的嗓音，又或者，是聽出他那樣溫柔之外的、因她而起的糾雜心緒。星彩眨了眨眼，絳脣微啟：「這些，為了守護那些重要事物的烙印，以及……」她的掌在他的手中稍稍收緊，像是在握住甚麼珍貴的物事。
　　「守護……我和……的未來……」
　　
　　「重要的事物……未來……」他低聲呢喃。
　　
　　是甚麼樣重要的事物？
　　又是想守護……她與誰的未來？
　　
　　未來……
　　未來……麼。
　　是多麼令他憧憬的詞。
　　
　　察覺到自己的笑容有些僵硬，也只會是自己察覺到……
　　
　　他正想發出尋常的恬適笑音，卻被星彩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給掩過。「郭嘉大人，您怎麼了？臉色有些發白……身體不舒服麼？」
　　藏在金髮下的那雙眼微微一瞠，不自覺得收緊五指，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冷，手骨更是脆弱的不堪盈握。這樣的手……卻想要守護的比這雙手還要龐大的虛幻的物事。
　　是不自量力、還是太過單純呢……
　　
　　「……呵。星彩大人這是在擔心我了？我真高興。其實這不要緊，只是稍微覺得有點冷，這種時候啊，只需要將美人抱在懷中就能……」
　　「……郭嘉大人！」
　　「我的懷中很寬闊、也很溫暖的，要不要嘗試看看？最近天氣實在有點涼呢……」
　　「不必了。」
　　見她面露慍怒的模樣，郭嘉垂首，輕快地笑了幾聲。這時他才發現，她是那樣的生氣，居然沒有……抽開被他握著的手。
　　
　　他想著一些事，想著此時內心那股微妙的突兀感，而後……輕聲笑歎。
　　
　　郭嘉稍微鬆開手，仍舊和方才一樣以手指輕輕撫摸她手上那些傷疤。只是這次的撫摸力道比方才更加輕柔……而且是過分輕柔，近乎挑逗。
　　
　　「雖然這些傷疤破壞了原本一雙美人玉手，但是知道這些疤痕的來由後，又覺得是值得一個人好好呵護的手。」
　　他說著，發現她的手溫開始有了變化，那是……開始接近他的溫度。
　　「而且，星彩大人的手摸起來真的很柔軟呢，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執著您的手與您共度……」
　　「……郭嘉大人！」星彩慍聲，這回倒是真的把手從他掌中抽離。
　　他抬起臉，望著她那張靜冷的小臉上，因羞惱而浮出一塊薄薄的紅暈。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她有這種表情呢，之前就算自己再怎麼會說話，她都不為所動，這回倒是讓他見著了，真是稀奇。
　　
　　「您要是再說這種話，我就請您回去曹操營裏。」星彩擰著柳眉，瞪著他低聲。
　　「呵呵，唉，好，不說。我想和美麗的小姐們在一起，主子那邊的，雖然也有美人，但都碰不得啊……」
　　「您說甚麼？」
　　「沒有呢。星彩……啊，我能這樣喚麼？」
　　「……您有甚麼企圖？不，應該說，您從來都有企圖。」
　　「原來星彩是這樣想我的啊，唉，該說是幸還是不幸呢。」郭嘉笑道：「我只是覺得，之後我們還會相處一段時間，對彼此的稱呼也就別這麼隔閡，還能增加默契，對於戰事相當有助益哦！」後面那幾句，是他針對她那認真耿直的性子，特別說出來的。
　　
　　「……真的麼？」果然，她聽到那些話，眼睛果然亮了起來。
　　眼前這個女孩子，最美的……果然就是這一對會說話的眼睛。
　　「嗯，妳忘了麼？我是軍師呢。」
　　星彩怔了怔，咕噥一聲：「你現在提起，我才想起來，的確是如此。」
　　「哈哈哈哈哈哈。」
　　
　　郭嘉瞅著她的臉，微笑道：「星彩，你也別對我用敬詞了，喚我郭嘉如何？嗯……不過妳若喚我的字，我會更高興。」
　　「……是會變本加厲罷。」星彩說著，臉上卻是漾著笑的。她看著他，眼神難得的只有專著。
　　
　　「……奉孝……麼……」
　　聽到她這聲低喃，郭嘉愣了一晌，而後垂顏，金髮遮掩著那不經意露出的、有些後悔的苦澀笑顏。
　　
　　＊
　　
　　這日午后歷經一場戰事，他們成功拿下一座被妖魔佔據的城池。
　　郭嘉和郭淮兩人處裡完安頓百姓事宜後已是入夜時分，他們歸營，方至寨口便見星彩和稻姬佇立在寨口，便是微笑揚手打過招呼。
　　
　　眾人說了一會話，郭淮因身體不適故先行告退，臨走前還邊咳邊要郭嘉要加油跟兩個女孩子好好享樂，聽得星彩和稻姬臉上堆滿黑線。
　　
　　郭嘉倒是笑得很開心，心想既然話題帶到上頭了，他忽然很想問問一件讓他耿耿於懷很久的事。
　　只是他不清楚為何會對那件事耿耿於懷，是因為那日……看過她那雙手……佈滿了那些傷疤麼？
　　
　　郭嘉轉身，望向還在瞪著郭淮背影的星彩，輕聲笑喚。
　　「星彩。」
　　「嗯？」星彩收回目光，轉而望向出聲喚她的郭嘉。「甚麼事？」
　　「那個啊……我想知道，有沒有人握過星彩妳的手呢？」
　　星彩聽到這個問題，先是呆愣了半晌，才意識到這句話的意思，臉色一紅，面色卻是不悅。
　　
　　「……家人……朋友……有握過……」
　　「那種的不算喔，我的意思是，是像我這種的異性。」
　　她睨了他一眼，哼聲不說話。
　　星彩顯然的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呢。是因為害羞還是其他……嗯。
　　
　　「那麼，本多姑娘呢？」郭嘉轉過頭，問著站在另一側的稻姬。
　　稻姬臉上閃過尷尬，接著豎著眉，怒聲道：「郭嘉大人！問女孩子這種事很失禮！」
　　郭嘉抿脣輕笑。「可是……我想追求星彩啊，當然要知道自己會有什麼樣的情敵。」
　　「奉孝，請別再說如此輕浮的話。」星彩側過臉，臉上紅暈仍是明顯。郭嘉看著，心裡頭又開始有那種不同與身體病痛的苦悶開始滋生。
　　
　　那到底是甚麼？郭嘉凝著星彩那雙眼，卻凝不出任何解答。
　　他第一次發現到，原來還會有他看不透的女性目光……
　　看樣子，不能再說自己閱覽過的美女無數了呢。
　　
　　「呵，怎麼能說是輕浮的話……我是真的很喜歡星彩。」郭嘉說著，將手收握在自己胸前。像是做出他將她放在她的心頭上的舉止，但背後的真意，或許惟有涼薄。
　　「那麼稻呢？你喜歡稻麼？」星彩問。
　　「同樣也喜歡。」他不假思索回答。
　　「……」星彩瞅著他的眼，但眼神卻沒有再望入他的眼底。不曉得是否是他的錯覺，他看到她的眸底閃過一道哀光。她垂顏，黑髮散亂在她的臉側，視不清她的面部表情。
　　星彩無語，回身過後，逕自走開。
　　
　　郭嘉幾乎是下意識地往前踏出一步，朝著那抹青翠身影伸出手，可是在他即將勾到她手腕之際，他卻忽然只住腳步，怔愣地望著她逐漸離開自己的視界。
　　胸臆中又開始發出一陣陣他所不熟悉的悲鳴聲，他蹙起眉宇，用力按住他已經收回來的右臂。
　　
　　他在做甚麼？
　　到底……
　　這種感覺，會是心痛麼？
　　可是為甚麼？
　　這怎麼可能……
　　她，「並不特別」啊。
　　
　　「唔……」胸口再度發出一陣悲鳴，這回確實是因體內的病痛而生。他手按往胸膛，痛苦地沉吟了一聲。
　　「郭嘉大人？您怎麼了麼？」
　　「啊，沒、沒甚麼呢。」他抬起有些蒼白的臉色，漾出他標準的柔和微笑。「對了，本多姑娘，趁著良辰美景，是否要與我共飲美酒……」
　　「你、你夠了罷！都這種時候了，還有興致講這種話！」稻姬脹紅著臉，嗔惱地瞪著他。
　　「呵……」郭嘉扯著脣角，笑得有點勉強。
　　
　　稻姬卻未覺他的怪異，她瞧了他一眼，啟唇脣：「吶，郭嘉大人，能問您一件事麼？」
　　「嗯？妳請說。」
　　「您真的有心要追求星彩麼？」
　　
　　真的有心麼……
　　他真的有心麼？
　　這個問題的答案他根本無須考慮。
　　他本來，就沒有心。
　　
　　「星彩她……您這樣的心態，根本就是……」
　　「……我……並不能……認真啊……」郭嘉鬆開手掌，瞅看上頭的掌紋。
　　明明就是個很好的手相，他還記得算命師說自己會長命百歲呢，為甚麼身體卻是……
　　
　　「郭嘉大人？您剛才說了甚麼麼？」
　　郭嘉搖了搖頭，「呵，我是說，本多姑娘教訓人的模樣也很惹人憐呢，真的不要與我……」
　　「唉，我不管你了。」稻姬蹙起眉，哼聲。「您如果不是真心的，就別這樣對待她，星彩和您不同，對任何事都很專注也很認真，情感當然也是！」說完，她也轉身離開。
　　
　　他站在原地，思索著方才那些話以及心頭這陣莫名的沉悶感。
　　「和我不同……是麼？」
　　
　　和我不同……
　　
　　「唔……」
　　這次痛的是額頭，感到一陣暈眩的他按住發汗的額首，難受地跪下身子。他垂著首，額髮遮蔽了他的目光，一滴冷汗自他鼻尖墜落。
　　他抓著頸脖喘息了幾聲，而後仰起臉，混亂的眸光中他望看天上那片星空。
　　
　　是啊，的確和他不同。
　　因為和他不同，所以她才特別。
　　原來是這個樣子麼？
　　想通了這點後，他恍惚地勾脣輕笑。
　　原來啊……
　　
　　那顆美麗的星子，以及屬於她的那道光，始終，都是在他雙手所觸及不到的地方。
　　既然一開始就知道不可能，為何還要試圖伸手去摘星呢？
　　
　　人哪……
　　總是拼命地想要做那些自己能力不可及的事呢。
　　
　　＊
　　
　　一日，用完晚膳，待在帳內的郭嘉閱了一會兵書開始覺得乏，他擱下書簡，而一旁的郭淮則早就陣亡趴在案上暈睡過去。他抿脣輕笑，取了一件被衣給他披上後，撈起一旁一壺新酒，轉身出帳。
　　
　　他走在星夜下，一邊飲酒一邊思考著事情。
　　
　　思考著方才傳令給予他們新的攻城指令，思考著該如何重新編制新的軍隊，思考著自己和郭淮兩人的藥方該如何配置，思考著……那個美好卻觸碰不得的女子。
　　
　　不知不覺他還是走到了那裏，走到了她們的營帳前。此時外頭只有稻姬一人，她坐在火堆前，正在處理她的羽箭。
　　
　　看到火堆旁多了一道人影，稻姬抬起臉，看著郭嘉的出現並不感到意外。「郭嘉大人，您又來找星彩聊天了麼？」
　　「是啊，今夜月色皎潔，自然要來和美女們聊天，才能襯托如斯美景哦。」
　　「郭嘉大人您的用詞還真是一點都不會重複呢……」
　　「呵，多謝本多姑娘的誇讚。」郭嘉微笑道。
　　「吶，星彩說她今天很累就提早休息了，您來晚了。」
　　「這樣啊……」郭嘉望了一下帳口處，面色被火光黑影照得晦暗不明。「那麼。我不找她聊天，就只是看看她，行麼？」
　　「這……這當、當然不行啊！孤男寡女共處一帳，誰知道會發生甚麼……這實在太危險了！而且那個男還是郭嘉大人您，肯定會發生甚麼奇怪的事……」
　　
　　聽到她紅著臉緊張地說出這些，郭嘉拄著臉，歡快地笑了好幾聲。
　　「哈哈哈哈，本多姑娘妳就守在外頭，如果做奇怪的事，就會發出奇怪的聲音罷？那麼，那時候再麻煩妳進來制止我喔！」
　　「您、您說這甚麼話啊！」
　　
　　「只是去看看而已……」他再度望向帳口，眼神與方才說出的口氣相仿……都有些寂寞。
　　
　　稻姬見他似乎有些不尋常，卻又辨別不出他那張笑顏下的真正心思。她隨他目光望著帳口，最後妥協般輕嘆了口氣後道：「……那好罷，就只能看一下，郭嘉大人您只能看星彩一下子，就得出來。」
　　「嗯，好……謝謝妳。」郭嘉嘴邊噙著笑，正要轉身走往帳口，又聞身後稻姬說了一句：「不要做出奇怪的事喔！」
　　他回首，對她眨了眨眼：「呵呵，我知道了。」
　　
　　郭嘉推帳入內，放輕腳步走至最裡邊的小榻上。
　　身著輕衣的星彩側臥在榻上，一手枕著頭，另手則自然收在胸前，身上僅覆著一件薄薄的衾被。
　　他在榻旁跪坐下來，透過帳外的火光，瞅著星彩的睡顏。
　　「她們這樣毫無防備，妥當麼……」郭嘉笑歎呢喃出聲，有著淡淡的酒香。
　　
　　他拄著臉手肘靠在她面前榻上，伸出另一只手，輕輕觸碰上星彩的側邊臉頰。似是隱約察覺到有人在觸，星彩微微蹙著眉，軟嚶一聲，卻無因此醒轉。
　　
　　「太天真了……」
　　
　　他的手在她的臉畔輕柔摩挲，挑著她貼在臉側的鬢髮，最後，停在她微微敞起的朱脣脣角。
　　他輕輕劃過她的下脣，指腹傳來少女嘴唇的柔軟。待他發現她溫熱的呼吸吐息撲騰在自己臉面上，才發現他不知不覺傾身湊向她，薄脣與芳脣間的距離已是曖昧。
　　
　　在那一瞬間他是真的打算就這樣迎面吻上毫無防備的她，但他又想起因她的特別而生的陌生苦悶，加上身體傳來一陣哀鳴，讓他不得不打消這個妄念。
　　
　　郭嘉沉著臉，拉開與她的距離，按壓著胸口抑制住身體的痛楚後，回首來望她。不過這回望著不是她可愛的睡顏，而是她置在胸前的手。
　　
　　掌心朝上的手，掌中依舊佈滿破壞她美麗的傷疤。她說，這些疤痕，是為了守護重要物事以及她與某人的未來而生的烙印。
　　
　　烙印麼……
　　
　　那一傾瞬，他彷彿在她掌中看到一道光，一道……她必須守護的光。
　　
　　郭嘉眨著眼，隨後執起她的手，拇指輕輕按壓她的掌心。掌心微冷，冷得令他緩緩垂下顏，將脣的溫度分了一點過去。
　　他吻著她的掌心、吻著她的指節、吻著她的指端，讓她的手有著自己的熱度及氣息。
　　最後，他在她的手腕內側，輕柔留下一道淡粉色的痕跡。
　　
　　他瞅著那道不同於她手中的「烙印」，臉上緩緩露出一抹悲傷的淡薄輕笑。
　　
　　她因守護而生的烙痕永遠不會消失，而他給的烙痕又能殘留多久呢……
　　
　　郭嘉仍盈握著星彩的手，目光有些發怔。直到他聽到帳口傳來腳步聲，回首一望，腳步聲正好停止。
　　稻姬見他如此親暱地握著星彩的手，又離她那麼近，面色陡然一變。她低聲驚叫：「郭、郭嘉大人……！」
　　郭嘉伸出食指輕觸脣間，以唇型說出無聲的「噓」。
　　稻姬面色羞窘，急急走向前，把笑臉盈盈的郭嘉趕了出去。
　　
　　郭嘉走出帳外，望著已然熄滅的火堆僅有一縷餘煙裊繞。他垂下眼，思忖了一會後，抬頭上望。
　　星夜璀璨依舊，而他的心思，好似與當初有那麼點不同。
　　他端著下頷，想起方才在帳內的事，映著星色的薄脣不禁挑起一彎弧。
　　
　　──這是我，第一次這麼近距離觸碰到妳。
　　
　　所以他還是試圖想要去做那個摘星之人罷。
　　
　　＊
　　
　　連日來，他們遭遇前所未有的苦戰。
　　不曉得為何，這回妖魔軍數量龐大，彷彿有永無止盡的增援，打得郭嘉軍十分辛苦。
　　
　　郭嘉透過傳令得知他們戰場附近駐紮蜀軍，便寫了封求援信，亦是請星彩另寫一封，一併請傳令送往蜀營。
　　蜀國援軍的速度比起郭嘉臆測的還快了許多，應該說……是快得有點誇張。傳令出去不到兩日，便在入夜後遙見蜀字旌旗於妖異的夜色下恣意飄揚。
　　
　　郭嘉、郭淮、星彩和稻姬出寨迎接。領軍的人是名年輕人，郭嘉並不認識，還在猜測他是哪邊的人時，他已翻身下馬，急急走上前來。
　　
　　「郭嘉大人，我是蜀國的姜維姜伯約。接到傳令的消息後即刻為您帶來增援，這是兵書，請您過目。」
　　「啊，謝謝您。」郭嘉接過姜維遞來的兵簡，卻無馬上閱讀，而是富有饒性地瞧著他。
　　
　　姜維見他如此，面容有點困惑。「郭嘉大人？請問有甚麼不妥的麼？」
　　「嗯嗯……」郭嘉微笑搖首。「久聞姜維大人的名號，今日終於見到本人，真的是百聞不如一見啊！既有學識才氣，儀容又是俊朗，肯定有不少女孩子仰慕您罷？」
　　
　　聽到初次見面的郭嘉就對著自己說這些，姜維呆了一晌，才紅著臉支吾道：「這、這個……您客氣了。我……我才是久仰您的大名，如今能見上一面，真是我的榮幸。希望我能幫得上你們的忙。」
　　「呵，感謝您如此迅速地送來增援。」
　　
　　「星彩，郭嘉大人和男性的對話真的正常好多喔。雖然好像還是有那麼點奇怪……」稻姬聽著他們的對話，輕聲道。卻發現身側的星彩沒有回應她，困惑地側臉來望。
　　她看到星彩的目光定定地停在前方，那樣的眼神有點奇怪……她不曾見過星彩有過那種的眼神。
　　
　　「……星彩？」
　　稻姬輕喚，然星彩仍是未聞。她不解地顰起眉，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原以為她是在看郭嘉，可是似乎並不是如此。
　　她回過頭再喚，這時星彩終於有了反應。她將目光落到她臉上，面色正常：「嗯？稻妳剛說了甚麼麼？」
　　「……妳剛剛在看甚麼？看得這麼出神。」稻姬好奇問著。
　　「……我……」星彩有些躊躇，看來似在思忖該如何回答她的問題。這時一旁傳來男性的聲音，輕聲喚了星彩的名。
　　兩人同時朝那個聲音望去，是方才在和郭嘉對話的姜維。
　　
　　星彩一見到他，臉色微微一變。「你……」
　　姜維見到她的反應，表情閃過一絲落寞。卻仍打起精神，對著她微笑道：「星彩，好久不見了，妳……」
　　「……你應該還有更要緊的事要處理罷？」
　　「星彩……在那之前，我……」
　　「我還得去指導其他人武藝，下次再說，好麼？」星彩說完，也不等姜維的回覆，也不去看他臉上失望的表情，轉身有些倉促地走開。
　　「星彩！」姜維看著她的背影，急忙想追上，卻又在走出幾步後停了下來，怔愣的目光夾雜苦痛，瞅凝著那抹漸行漸遠的身影。
　　
　　「咦……這到底……？」看著這幕的稻姬一臉茫然，而身側傳來了郭嘉笑歎的嗓音：「哎！看樣子，這就是增援如此之快的原因……麼？」
　　「郭嘉大人？」
　　「……呵。」
　　郭嘉瞅著姜維回過身，一臉失意地走往寨口。臉上的笑意，緩地凝在脣角。
　　
　　看樣子……又是一個……摘星之人呢。
　　
　　＊
　　
　　亥時，郭嘉傍著燭火閱讀方才姜維遞給的兵書，思考著要如何調動軍隊以突破妖魔軍防線。
　　他拄著臉，一手握著兵簡，另手握筆在案上書寫，擬定計略。
　　
　　這時小兵從外入內通報，說是張星彩求見，郭嘉將臉從案上抬起，表情有些訝異。
　　小兵離開後，接著入帳的便是僅著綠袍的星彩
　　郭嘉擱下手中物事，起身迎她。「星彩？妳怎麼過來了？是太過想念我麼？讓一個美麗的小姐這樣思念我，還真是罪過……」
　　星彩睨了他一眼，轉身想走。看著那樣的背影，郭嘉頓時失笑道：「妳有事想說罷？」
　　「……」星彩停下腳步，沒有馬上回首。郭嘉也不急著催她，讓她自己決定是不是要留下。
　　
　　最終她終究是回過頭來，走經他的身側後坐到案前。郭嘉隨她入坐，望著她的眼。
　　她的眼，藏著心事，藏著……情事。
　　
　　「……奉孝。」星彩見他在望，也沒有避開他的目光，起脣輕聲而喚。
　　「嗯？」
　　星彩見著他的笑顏，沉默片刻後，卻只是緩緩吐出二字：「……無事。」
　　對此，他的心莫名感到失落。那樣的神情與口吻，是無法與他說了罷。
　　「……呵，是麼？這樣啊……」
　　他輕聲說著，半垂下眼睫，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她置在膝間的手。
　　
　　「奉孝？」
　　他抬起臉，望見星彩面露困惑，遂是笑問：「嗯？怎麼了麼？」
　　「不，我只是在想，難得聽你說話如此簡短，沒有那麼多冗言贅詞。」
　　郭嘉愣了一瞬，遂輕快地笑了起來。
　　
　　星彩見他案上擺放的物事，面色有一凝，她正色道：「我是否會打擾到您？」
　　「不會。」郭嘉搖首，歛去不必要的矯情笑意，只剩誠心關懷她的溫柔。「星彩，妳可以待著沒關係，待到妳想離開為止。」
　　「……唔，我……」
　　見她面色不佳，他又挑了個笑音：「如果妳想永遠都不離開，也是沒問題的喔！我能照顧妳一……」
　　一輩子……
　　
　　這個詞，這種承諾，他從來都不曾說出口。
　　他沒有那個資格，說出口。
　　
　　意識到此，他伸出手，遮掩住自己一半的容顏。
　　「……奉孝？」
　　「……呵，無事呢。星彩妳請隨意，有甚麼需要再告訴我一聲，好麼？」
　　「嗯，好。」星彩慎重地點了點頭，望著他瞇眼笑得溫柔，有些無措地垂臉輕聲：「……抱歉，打擾到您……」
　　「能幫助迷惘的美麗小姐，是我郭奉孝的榮幸。」
　　「……嗯。謝謝你。」
　　她難得沒有怒聲反駁他的話，是因為她的心境，還是她已經察覺到他對她說話的語氣，已經愈來愈「特別」了呢？
　　
　　經過他的同意後她坐上他的榻，隨意翻看他遞給她的詩經。本來她說要看的是軍法兵略，但他以女孩子還是多看些詩經比較好為由強行把它塞到她手中。
　　
　　一個時辰後，他將擬定好的計策收妥，抬臉來望時，星彩已經側臥在榻上，掩眼貌似已經入睡。
　　郭嘉收拾好後，起身走近榻側，凝視著她安然的睡顏，笑歎了聲。
　　
　　「唉……還是這麼沒有防備……」
　　可是卻對另外一個人如此防備……
　　是因為是在意的人，所以才會如此罷。
　　
　　他探出手，如同之前般輕柔觸碰上她的臉頰。
　　柔軟的頰畔顏色紅潤，傳回來的溫度亦是溫熱。他瞅著，修長的眼睫輕顫，想起今日及過往與她的種種，眉心微蹙卻是露出一抹笑，緩緩地垂顏，親吻上她的額間。
　　
　　「……唔……」
　　見著她微敞的脣出一聲軟吟，溢出的芬芳瞬間麻痺了他的感官。近距離下，他深凝著她的五官，像是要將此烙印在心中。
　　
　　正當他輕捧住她的臉，猶豫要不要吻上她的脣之際，卻聽到她的脣間發出一聲痛苦的沉吟。
　　「……唔……伯約……」
　　
　　郭嘉頓時止住動作。原本半掩著的眸緩緩睜起，映著她那張因那個人名而生的糾結面顏。
　　「……呵……」他低啞一笑，卻是毫不猶豫地垂首，親吻上她的脣。
　　
　　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請讓沒有過多機會的我……再多擁有妳一些罷。
　　
　　＊
　　
　　有了姜維帶來的援軍，他們很快突破妖魔軍防線，並順利與討伐軍會合。
　　郭嘉同郭淮點兵完畢後，他顧不得肩上的傷，收拾了一下便繞到星彩和稻姬的帳前。
　　兩個女孩子坐在帳前一邊聊天一邊檢視兵器，見郭嘉走來，便停下對談仰臉瞧他。
　　
　　「郭嘉大人，還沒入夜，您怎麼就過來了？」
　　「嗯……想要為自己增加更多機會，所以才會過來的哦。況且有些事情，並不是入夜後才能做的。」郭嘉對著稻姬眨著眼，換來稻姬一個不以為然的冷哼。
　　「你有事麼？」
　　星彩已經習慣他這種說話方式，已經能臉不紅氣不喘地與他對話。反正他的話，就是去頭去尾去中間，大概就能知道他想要表達甚麼意思。
　　
　　「嗯，突然想和妳說說話，可以麼？」
　　「可以是可以，不過你肩上有傷，我先幫你處理。」
　　聽著她的話，郭嘉愣了會，遂輕柔一笑：「星彩妳連這個都注意到了啊，我真高興，謝謝妳這麼關心我。」
　　他說著，說得很誠懇，他是真的很高興，可惜見到她的面上表情，他知道，她感受不到。
　　她也不需要感受到他的心情。因為她的心思，並不在他的身上。
　　
　　「別說這些話了。走罷，帳裏有藥。」
　　郭嘉頷首，隨著轉身的她入帳。
　　
　　處理完傷口後，郭嘉拄著臉，看著星彩起身收拾東西的身影，想著一些關於她的事，目光逐轉深沉。
　　他鬆開手，開口柔聲喚住她。
　　星彩坐回他身側，側著頭惑聲：「怎麼了麼？是繃帶纏得太緊？」
　　他搖首稱否。「星彩，我能看看妳的手麼？」
　　「嗯？怎麼突然……」
　　
　　郭嘉將自己的右手攤開，掌心朝著她的方向。他瞅著她困惑的容顏，輕笑道：「我想知道，妳的手究竟和我的有甚麼不同。」
　　「唔……」雖然不是很能理解，但星彩還是把自己的手探來，輕輕地貼往他的掌面。
　　
　　他瞅著兩人相貼的掌面，一大，一小。
　　果然，她的掌面，只有自己的一半多一點。
　　
　　她掌心的微冷透過相貼的掌間傳達入他的底心，他抑制著想要握住她的念頭，將視線挪開轉望她的臉顏。
　　
　　「星彩的手，很小呢……」
　　「和你比起來，當然小了。」星彩望著他們相貼的手，低聲。「不過，我倒是希望我的手能夠再大一些……才能緊握……和守護……那個人……」
　　「星彩？」
　　「……無事。」星彩垂下眼睫，低聲呢喃。
　　
　　早已清楚她心中之人是誰，接連來在戰場上，都能見到那個人幾乎是形影不離地守護著她，而她，亦是如此。
　　聽著她說的話，自然能明白她完整的句意。心痛如絞，笑得卻是更加溫柔潤和。
　　
　　他見著她垂顏不語的模樣，再見著兩人仍未移開的、相貼的手，忽然緩地彎下手指，試圖與她扣握。
　　但她卻發現了。她發現到他的意圖，立刻抬起臉並抽開手。「奉孝你……」她的臉上飄著些許紅暈，但神情卻是不悅。
　　
　　似乎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看到她有這樣的反應了呢。
　　星彩正要發話，卻發現他的神情卻和以往不同。
　　
　　「你……」星彩歛起表情，深深地瞅著他，面上露出的是最為尋常的憂心。「你怎麼了麼？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他迎著她憂心的目光，難得無法回以一抹笑。就連最初的、面對美好女子的微笑，此時此刻面對她時，卻是笑不出來。
　　
　　只因為她在他心中，已是……過於特別。
　　
　　「……我只是在想……」
　　
　　只是在想，妳手心中的未來，會是甚麼模樣。
　　是否緊緊握住妳的手後，我就能明白了呢？
　　就能明白，何謂未來。
　　
　　「只是在想？」
　　「星彩……我啊……」
　　
　　「……星彩。」
　　帳口處傳來另一人喚著她名字的嗓音，他們同時往該處望去，是一臉焦急的姜維。
　　「伯約？」星彩見他驚惶失措的模樣，趕緊起身上前。「怎麼了麼？」
　　姜維深切地瞅看著星彩，眸底的情緒糾結複雜。「待會再說」。他將目光轉往坐在原地的郭嘉面上。「郭嘉大人，不好意思，我想和星彩說一些話……」
　　
　　郭嘉頷首應允後起身，微笑而沉默地錯過他們身側。
　　
　　星彩回首，望著他推帳而出的背影。她不習慣他的離開會是如此的安靜，安靜得令她覺得可怕。
　　可是她卻走不了，因為身後還有個人，伸出雙臂將她擁得牢實。
　　
　　「星彩……」
　　「唔……」
　　「別離開……」姜維吻著她的後頸，而於她的耳側輕聲說著。
　　妳別離開。
　　
　　＊
　　
　　回到帳內的郭嘉坐在榻上，凝視著攤開的掌。
　　那裏……還有她掌心的溫度。
　　微冷的溫度……冷入他的心。
　　
　　凝視片刻，胸口一緊，喉頭一癢，他捂嘴輕咳幾聲。幾點血如梅瓣墜上他攤開的掌心之中。
　　
　　看著那些血跡，郭嘉緩緩掩起眼，悵然輕哂。
　　
　　「手心中的……未來啊……」
　　在妳的手心中有未來，有著妳和他的未來。
　　在我的手心中有的……只有死亡。
　　
　　孤獨的死亡。
　　
　　
　　
　　呵。
　　
　　
　　
　　＊
　　
　　最近的身體狀況逐漸轉差，或許是因為大戰將至，又或許是……其他。但郭嘉卻不曾說出口，從原來的那個世界亦是如此。故他仍撐起身體的病痛，專著處理他被分配下來的軍務。
　　
　　這夜，他正在帳內繪製地形圖，帳外有人通報，入帳之人是他方才請人去喚的星彩。
　　「妳來了。」郭嘉放下手邊物事，以眼神示意她到他案前坐下。
　　
　　星彩坐定後，望見他有些蒼白的容顏，柳眉立即一蹙。「奉孝，你的面色很不好，要不要休息？」
　　郭嘉見著她擔憂的神色，微笑搖首。「呵。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罷？謝謝妳的關心。」
　　「唔。」似是不習慣他只是說這麼簡單明瞭的話語，星彩有些怔愣，隨後又道：「……那麼……你找我……有甚麼事？」
　　
　　「嗯……」郭嘉沉吟著，瞇起含笑的眸子，深地瞅凝著她。「想和妳說話聊天，算不算有事呢。」
　　「……你真的有事。」星彩盯著他的眼，像是要盯出他刻意隱藏在笑裏的心緒。
　　他輕輕避開了她的視線，轉而望往一旁的高檯燭火。「嗯？妳怎麼會說出這種話？」
　　「因為你的話很明白。」星彩沉著嗓，說道。「而且……你閃避了我的目光，表示真的是有事。」
　　「呵呵……是這樣麼。」郭嘉回首，專注而深刻地凝視著星彩後，便不再說話。星彩原本還與他對視，但逐漸成受不住他那過於熾灼的陌生眼神，她微抿著脣，惶然垂下眼睫。
　　
　　「星彩……」他終於開口說話，語氣低沉嘶啞。「妳能陪著我麼？不和我說話也行，我只是想看看妳。」
　　「……可是我……」星彩抬起臉，再度對上他那樣的眸光後，她先是一怔，像是察覺到甚麼，而緩緩垂下顏。「……好罷。」
　　
　　她就坐在他的案前，陪著他處理軍務。有時他會問過她的意見、有時會請她幫忙拿些資料，她都會盡力幫助他。而他與她的對話就只有這些，沒有更多……如同以往那種，帶有調笑意味的閒聊。
　　
　　處理完今日的份量後，星彩起身準備離開，郭嘉見狀，晃悠著步伐走到她身前將她攔下。
　　「星彩，時候不早了呢，妳這樣一個人回帳很危險，要不要考慮留下來過夜呢？我們可以一起來暢談將來的事哦……」
　　
　　星彩抬起臉，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而產生窘迫的表情，反倒是一臉沉靜。「……抱歉，但是他說，會等著我。」
　　「……是姜維大人麼？」
　　她沒有回答，只是臉顏上那淡淡的粉暈，代替了她的回答。
　　
　　「……嗯……這樣啊。呵，沒關係。至少我還能送妳出帳罷？」郭嘉挑起脣角，漾出溫柔近乎破碎的笑靨。
　　「你……」星彩正要說話，他的臉色陡然一遍，他皺擰著容顏，緊抓著痛得幾乎要扯碎他的胸口而後重重跪倒在地。
　　他垂下顏，冷汗自他臉上不斷低落，他卻是緊咬著下脣，不讓自己發出難堪的呻吟聲。
　　
　　「奉孝！？」
　　聽到她那聲驚惶的呼喊，他顧不得此時的自己只能展露出如此扭曲的醜陋容顏，
　　
　　他抬起臉，將她探來的手，她微冷的手，緊緊、緊緊握在掌中。
　　
　　
　　別離開……
　　
　　
　　必須要很用力地緊握，因為這樣的手，是很容易就會溜走的。
　　即便是不屬於過自己的手。
　　請不要走，請不要離開。
　　還是、還是……還是想要將這對他而言，過於特別的她的手，牢牢地、握在手心裏。
　　即使她的手心中的未來，沒有自己。
　　
　　
　　意識模糊間，逐漸狹窄的眼眶中唯一見到的，便是他與她緊緊相握的手。
　　雖然沒有五指緊扣、那種宛如情侶般的緊密相握。
　　但這次是真的……緊緊……握在一起了呢。
　　
　　＊
　　
　　恍惚間他醒了過來，在適應了帳內的光亮後他緩緩側過臉，望見星彩坐在他的榻邊，見他正在望著她，臉色變了又變，但無論怎麼改變，都不是他所喜歡的……那張……微微笑著的美麗容顏。
　　
　　他看到她身後站著很多人，熟悉的……陌生的……全都在帳內，擠得滿滿的。
　　
　　他看著，咳了幾聲後，無奈地輕笑出聲。
　　終究……還是給人添了麻煩啊。
　　這樣的身體、以及……這樣的性子。
　　
　　「那個……呃……」
　　他試圖想開口說話，微笑地向大家說不必擔心他，請大家回去自己的崗位上。還要向星彩說，不要這麼擔心自己，否則她的良人會吃味，他可不想破壞美人的美好因緣。
　　
　　只是他想說，身體卻不讓他說，只讓他發出難聽的喘咳聲。
　　
　　這時他才發現，原來他的手，一直被她緊緊地握著。如同他失去意識前那般，緊緊相握。
　　他怔忡的看著，以為這是場美好的夢境。直到他感受到她的掌心溫度，以及……在兩人相握的手背上，那微涼微濕的感覺。
　　
　　
　　他笑了。
　　原來……原來只要如此，就能握住她手心中的未來麼？
　　這樣用自己的性命來握住。
　　
　　好自私……
　　好任性啊……
　　
　　
　　「你……為甚麼要勉強自己……」
　　她的淚水，不斷滴落下來，輕輕打上他的手背，亦是，輕輕打在他的心上。
　　
　　
　　「呵，讓美麗的女子為自己落淚，我真是罪過啊……」
　　「星彩，妳不適合這樣的表情喔……」
　　「笑一個嘛。」
　　「妳笑起來才是個美人哦。」
　　「星彩……笑一個……」
　　
　　笑一個。
　　為了我。
　　可以麼？
　　
　　呵，恐怕是不行的罷。
　　因為妳那美麗的笑顏，只會為了妳身旁那個對妳而言最為特別的人綻放啊。
　　
　　不過還是……謝謝妳。
　　
　　
　　謝謝妳。
　　謝謝妳。
　　謝謝妳。
　　喜歡妳。
　　
　　喜歡如此特別的妳。
　　
　　妳的未來不會有我。
　　但我的未來只會有妳。
　　
　　
　　
　　
　　
　　－－只會有妳。
　　
　　
　　
　　
　　
　　FIN.

　　第一次，我居然第一次，正文還沒開始寫只寫了簡略的大綱，就來偷偷寫了後記(爆)可見得嘉星的確是之潛力股啊!!!（咦）
　　會突然狠很被打到、以至於我突然寫出嘉星，起因在於友人給我看的星彩十色→那張郭嘉和星彩整個強烈的打到我啊我的心整個因為郭嘉那樣痛苦的表情也跟著糾結成團!再加上友人幫忙翻譯，體會意境後更是……心痛啊QQ
　　所以在文章的最末段也有稍微用到那個畫面......

　　然後為什麼爆字數了！我居然只因為一張圖就爆字數了！這篇應該是我回來後寫的最長的短篇吧吼喔！！！！！！居然是嘉星啊！！！果然潛力股嗚喔！！！！！！
　　而且寫到一半的時候一度有種感覺，有種感覺我好像把長篇濃縮成短篇了（掩面）
　　沒辦法這個就是這樣啦哈哈哈（哪樣）哀...

　　前半段的郭嘉......郭嘉你這個輕浮的傢伙XDDDDDD我真的一邊打一邊罵他啊講這種話真的是欠扁XDDDD
　　是說郭嘉的大笑聲（？）真的很好聽，超喜歡聽的，有種瀟灑的感覺//////
　　然後果然不同的CP不同的男性角色所寫出來的星彩都有點不同啊！在其他星彩CP裡的星彩都沒有嘉星裡的星彩如此的美麗動人XDDDDDD沒辦法因為是郭嘉這個風流男的視角，所以XDDDDDDDDD

　　然後真的是在比可憐啊。
　　郭嘉超可憐的那種自嘲感...而且他的敵人並不是姜維而是他的病痛.....
　　怎麼這麼多人對星彩說過「別走」、「別離開」這種台詞啊～～～～～
　　嗚嗚我好傷心（誰害的）

　　說一下其實我本來沒有要讓姜維是星彩的（？）本來後面還有趙雲製作出星彩後宮的感覺（咦）可是不曉得為什麼寫了姜維出來後就莫名的被引導去......他們兩個是在一起的（爆）

　　嗯最後用這種方式作結，是想讓大家有腦補的空間啦，呵呵（呵什麼

　　然後呢，我終於又寫出一篇嘉星了！！想來這是我第四個愛的星星配對吧！
　　所以說......會生出這篇的另一個目的是......我想看某人寫鍾星啊XDDDDDD(大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