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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哪裡？寡人……寡人還不該死在這裡才是啊！想要奮力掙脫底下那深不見底的死亡深淵，枯槁的雙手像是孩童般奮力朝上抓攫著。嘶啞著、何人的名？何人？能夠帶寡人脫離此處？不是那些...
「呃？」
一聲驚呼，嬴政全身盜汗坐起，顫抖的雙手扯著鋪在自己身上的棉被。
他恍神一陣，目光無法聚焦，直到身旁傳來一陣微弱的呼喊，他這才猛地轉神。
嬴政側眼望去，只見跪在自己床榻下的是那個畏首畏尾的男子。
怎麼會是他？贏政略略皺起眉頭，乾涸的唇口緩緩翕動。
「王身體狀況可好？」見醒來的秦王不發一語，男子小心翼翼地抬起臉來，豈料這麼一抬，竟被贏政那道懾人的目光給震住他心虛的底心。
趙高啞然無語，呆愣數秒，忽覺自己放肆，怯生生地垂下臉，企圖以眼前的瀏海遮住贏政的視線。
嬴政欲要開口，卻發現鮮血比話語還早溜出發紫的唇外。他揪著心口猛烈的咳著，掩住唇口的掌心指縫裏緩緩滑出血絲。
「王！」趙高驚呼。
寡人現在需要的人……贏政激烈的咳著，似乎是要把身體的精魄給咳出脆弱不堪的體外。
充滿血絲的眼瞪著前來攙扶的趙高。寡人現在要的人不是你、不是你這個宦官！！
「李……」
「王？」
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淚眼盈眶的臉，他彷彿能夠聽到他在心中正在大肆嘲笑著他。
嘲笑著他這個帝王的殞落、及這個帝國的滅亡。
李斯……
寡人想見你……
贏政無力的在胸臆裡喚著那人的名，沾染鮮血的唇口卻只能吐出冰冷的殘喘氣息。
鮮少在他人面前落淚的秦王，在面臨身死交關的一刻，也不免流下了心思複雜的淚水。
贏政爭脫趙高那雙矯情的手，試圖要走下床榻，只是甫剛踏上柔軟的踏墊，就因缺少氣力而整個人摔倒在地。
他奮力睜著不曉得是給淚水還是鮮血模糊的眼眶，望向眼前敞開的大門，望向一抹光從外頭透射進來。
他曾經看過這樣的光。
那日、那人，握著他的雙手，說要給他整個天下。
你就是我的天下。
我的王。
昔日的場景，昔日的嗓音，昔日的身影，如近在眼前、猶在耳畔。
贏政兀自的輕笑著，瑰麗的鮮血在他的唇角像是朵朵盛開的血花。
那樣的笑、幾近瘋狂的笑，在轉瞬間，竟轉為足夠扯裂虛空的慟泣。
他同夢境般那樣伸出雙手，已經沾滿自己鮮血的雙手，乞求那人能夠從充滿光芒的門檻那端朝著自己前來，像昔日那樣緊緊握住自己的手，目光堅定地望著他的雙眼，對他說著：我要給你整個天下，你就是我的王。
他啞聲哭泣著，絕望的慟哭著。
與你相伴的這些日子，從來沒有像這刻如此掛念著你。
習慣了有你的陪伴，直到死前發現身旁沒有你，我就不能安祥地離開這片土地，這片我與你共同攜手建立的帝國。
「王？您是否、是否該下遺詔？」
趙高的嗓音忽近忽遠，似平似淡，像是遠方漂浮的雲彩。
贏政止住了那聽來令人發顫的哭聲，伸手抹開臉上的血水與淚水。
他撐起倒臥在地的孱弱身軀，迎面對著趙高，露出一抹深不可測的笑容。
下遺詔啊……那就這麼辦罷。
他笑著、笑的猖狂、卻又笑的落寞。
其實無論何人繼承帝位，都已經不那麼重要。
木然望著趙高提筆振書的模樣，贏政靠著牆面，氣若游絲地望向窗外。
窗外，一片萬里無雲，和常日沒有不同。
曾經我和你兩人相偕望過這樣一片青空，但如今我走了，當你抬頭看著這樣蔚藍的蒼穹時，是否還會想起曾經站在你身邊的我？
原本欲復流淚的贏政忽然開口笑了。
正在書寫的趙高猛然抬起頭，抹開額間因緊張及興奮滑出的汗水。
你聽到了我的聲音了？
你聽到了嗎？
李斯……
李斯……
王、我的王……
最後一滴淚，夾雜著如泉湧般的鮮血，汩汩滑入贏政勾起笑意的嘴角內。
最後從窗口看到的畫面是甚麼？甚至雙手上勾著幾縷髮絲為何人，都已不在那麼重要。
重要的是，是他懷抱著有著他記憶的夢，心滿意足的離去。
FIN.
算是看完《流血的仕途》的感覺吧......
雖然看過去都是李斯依賴著贏政、將他視為他此生中的重要之人，而贏政何嘗不是如此？
本來我是想前面寫贏政對李斯的感情，後面寫李斯對贏政的，但後來想想還是以一種似真似幻的感覺把李斯帶出來這樣XD
以下補上李斯對贏政的情感。
最後看到李斯被斬的時候真的覺得好難過，他一生幾乎都奉獻給秦帝國和秦贏政，但最後卻毀在一個小小的趙高手中。
或許，在他臨死前忽然豁然開朗，能夠想到沒有贏政的秦帝國便毫無意義，他想要的，是有贏政和他兩人一同建立的秦帝國。
其實有時候我會覺得，男人之間彼此信賴的那種感情，會比男女之間的愛情還要偉大。
李斯已經盡力了，他無法扶正已經被趙高玷汙的的秦帝國，希望贏政在冥府見到李斯的時候，有的沒有責怪，而是感激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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