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在指間的球桿俐落地朝前一推,母球受力敲擊前方排列整齊的子球尖端,色彩斑斕的小球立刻散開,分別朝各個方向滾去。
  郭嘉面無表情地瞅著這幅畫面,這顆母球就像一只闖入羊群之中的狼,束手無策的羊只有到處亂竄的份。
  看著逐漸靜止下來的母球,郭嘉唇角挑起一抹淡淡的笑,攜著球桿步伐閒適地沿著球檯移動。
  這家位在傳統市場底下的撞球館非是他經常光顧的店,理由很簡單,在這裡出沒的的男女比例大約是9:1,而且他已經習慣集團底下各式店面那種或絢麗鋪張、或低調奢華的裝潢與氣氛,因此這種場所對他而言就像是過敏原,每每踏入都讓他渾身不對勁。
  即便如此,他過去曾光顧過幾次,正因為是這種底層的是非之地,龍蛇混雜,很常蒐集到有用的情報。
  前幾天據他收到消息,最近有一群人經常在此處出沒,即使行事與穿著皆低調,但身上所散發出的特有氣質,仍被一些敏銳的人記在心上。而那些特徵描述,於他所知悉的吸血鬼類似,於是他久違地來到這家撞球館,當然,是獨自一人前往。
  郭嘉明白自己的氣質也於此地格格不入,為避免節外生枝,他今天的穿著較隨性休閒──黑框眼鏡,六芒星墜鍊,叼煙美女圖樣的長版白T恤,刷破牛仔褲,並且選擇在角落、卻離人群最多的中央不遠處開桌,裝作一般把撞球當興趣的年輕人,使出的球技不好也不差,但倘若此時來了個內行人,定能輕易看穿他的偽裝。
  郭嘉帶著球桿前傾上身,垂落在胸前的六芒星輕輕晃動,他的雙眼隔著鏡框盯著母球,神情專注,卻是耳聽八方,試圖從人群談論間獲取自己所需的情報。

  「來找情報嗎?」
  就在郭嘉準備推桿,身後突然傳來的熟悉嗓音使他的手顫了一下,準頭頓失,倒不是他故意失手,而是這人冷不防地出現在身後,足以讓他瞬間慌了手腳。
  ──但也只有那一瞬間。
  郭嘉不慌不忙地收起球桿,回頭對著來人輕淺一笑。
  男人將重心倚在握在右掌中的手杖上,身子偏右而傾,鐵灰色的長髮隨意紮成一束垂在肩側,而那張臉,依然像是終日處在見不得光的地底那般蒼冷無光,卻又帶出一種清冽出塵的氣質。
  「好久不見了呢,郭嘉。」
  如金青石的眼珠子慵懶地盯著他瞧,薄如蟬翼的唇揚起一抹不冷不熱的笑。

  此人憑藉著聰明才智,立下許多豐功偉業,曾是集團內風光一時的人物,然而現在已被大多數的人視作已死之人。
  郭嘉進入集團後他已經不在了,對他的瞭解僅從一些資料而來,等真正見到本人,是日後接下吸血鬼的任務,在某個與其相關的社交場合下偶然相遇。
  要是他沒有一見面就披頭說了句「你就是接替我的人啊?」,郭嘉還以為對方只是個長相神似的人。
  他沒想到他還活著,也沒想到會與他在這樣的場合見面,更沒想到……他的容貌就和當初資料上所見的一模一樣──年輕,帥氣,卻顯病態。
  他們私底下有見過幾次面,但也就只有幾次而已,且聊的都不是至關緊要的事,不過他的言談間多少有透露出對集團與老闆的關心。當初他不明白此人離開並被當作已離世的理由,但對他身份的猜疑,似乎能推測出部分的理由。
  然而,他沒有確認他的身分,也沒再忖度他離去的理由,這是屬於他的秘密,他沒有必要深入探究。同樣,他亦無將遇到他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包括他的老闆。他相信毋須他開口,老闆也定知曉他的去向,畢竟,戲志才,可是他曾經如此重用的男人啊!

  看著眼前這名「曾經輝煌」的男人,郭嘉笑著頷首。
  「……是啊,前輩。」
  他謝著接過戲志才遞來的冰啤酒罐,拉開扣環喝了一口,琢磨著該如何從他口中問出一些有用的資訊。
  畢竟他會出現在這裡,表示情報來源中所指的人物,很有可能就是他與他的同伴。
  當郭嘉正要開口,戲志才卻先起了話頭。「抱歉了,今晚你來得臨時,恐怕沒辦法抽出時間好好聊聊。」
  還是被對方占了先機啊。郭嘉輕哂:「真令人好奇,是什麼樣的人事物,會比和我這個接班人聊天來得重要呢?」
  「呵,公事和私事怎麼能拿來比較呢?況且,我也只是不想打亂安排好的行程罷了。」
  「那麼,你想,我還能繼續待在這裡嗎?」
  戲志才背靠上球檯,探出袖口的手腕上掛著瑪瑙佩珠。他輕觸剛才郭嘉打偏的母球,在他的指尖下,就像是只被馴服的狼。
  「無妨,只不過恐怕我要讓你失望了。你此行的目的在我這裡,但我不會給你。」
  「既然前輩你都那麼說了,就別浪費彼此時間,我早點收工回家吧。」郭嘉攤了攤手,欲轉身離開,但聞後頭傳來一句輕但有力度的話。
  「喔?不打算留下來看看那個比你還重要的人事物嗎?」
  郭嘉回頭待回話,戲志才眉宇一挑,唇角倏地增添笑意。「這麼巧,那個人來了。」
  他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從入口處走入一名年輕人。即便他戴了頂棒球帽,他還是認出了那張臉容。

  是姜維。
  為什麼?

  縱使心中有所疑惑,他的目光卻緊跟著走往角落的姜維,而不去看身旁的戲志才。
  姜維似乎也自己開了一桌,但比起郭嘉,他的動作完全是真正初學者的生澀。
  「看你的樣子……你認識他?」
  郭嘉笑著嘆了一聲。「嗯,算是吧。你們有過節嗎?」
  「嗯,算是吧。你想阻止我嗎?」
  「我能先了解一下前因後果,再做決定嗎?」
  戲志才輕輕笑了幾聲,卻也因此咳了幾聲。「唉,那孩子,也是個傻子。」
  這時,在這間撞球館裡堪稱稀有物的女人走向了姜維,而且還是兩個,兩個都是大美人。
  依照郭嘉的臆測,以戲志才的身分,若與姜維有過節,極有可能牽扯到與他有關的星彩。更何況,那晚在美術館發生的事,讓他明白,星彩和姜維的關係不可能只是同事或朋友那樣單純。
  想到此,郭嘉只覺背後滲了幾些冷汗,握著酒罐的手也涼了半截。他望著已經對姜維進行攀談的女子,再回頭瞅看挑著唇角的戲志才,腦子裡飛快地進行思考。

  「前輩,我想和你做個交易。」
  「說來聽聽吧。」
  「看在我是你晚輩的份上,今晚,先暫時放過那個人吧。」
  「郭嘉,這樣稱不上是交易啊。」
  「我話還沒說完呢,我拿我自己,」他的指尖輕撫擱在桌邊的撞球棍,再道:「來做交換。」
  「這樣算是威脅了吧。」
  「那……也得你有受到威脅的感覺,才能算數啊。」
  兩人說完話,默然盯看彼此,下一秒,極有默契地輕笑出聲。
  「算啦,早有預料可能會將你引來,今天暫時先這樣吧。唉,結果是我得早點收工回家啊。」
  「吶,前輩不玩一局再走嗎?」
  「不了,我一向對有『球』的東西沒轍啊。」戲志才說完這句意味深長的話後,拿起手杖,緩緩地走出郭嘉的視線。這樣的步伐,實在很難想像,他居然能夠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自己後方而不被查覺。
  而在他完全消失在自己眼界之際,有團黑色的物體忽爾躍上他的肩頭,由於距離過遠看不甚清楚,郭嘉未將此多放在心上。
  他垂下眼眸,表情無奈。前輩真不愧是前輩,還是有一定程度地令他無法辯解。

  理完情緒後,他來到姜維所在的檯前,即使領頭狼走了,這兩只小母狼仍舊纏著姜維這頭鮮嫩的肥羊,遲遲不肯離開。
  「晚安,兩位淑女。」
  三人同時朝郭嘉望來,見到他們臉上露出各樣的表情,郭嘉只覺得有趣。他上前一步,漾出柔和的笑顏。
  「我是這位先生的朋友,郭嘉,郭奉孝,如果不嫌棄的話,這是我的名片。」
  兩位女子對看了一眼,再看到名片上那行閃亮亮的Beautiful Moment,最終沒有接下,轉身踩著鞋跟悻悻然離開。
  一直到美人走遠,郭嘉才將被棄嫌的名片收回,接著以同樣的笑臉對著冷冷看著這幕的姜維。姜維不吃他這套,漠然道:「郭先生,請問你來這裡做什麼?」
  「姜先生你呢?」
  「……我來練球。」
  「這麼巧,我也是呢!機會難得,何不互相切磋一下球技呢?」
  「你到底想說什麼?」
  「那,得看你還想聽我說什麼了。」
  聞言,姜維的臉色更沉了。郭嘉也不說話,他繞著球桌,將桌上四散的色球一一拾回,再將其於中央擺放整齊。
  姜維依舊沉默。他沉默地看著那些色球,沉默地看著郭嘉握起球桿,沉默地看著他獨自開了球,沉默地看著他將9號球打入袋。
  「姜先生。」郭嘉走到姜維身側,凝視著有些出神的他。
  他的目光逐漸聚焦在郭嘉失去笑意的臉上,乾澀的唇緩緩吐出一句冷硬的話。
  「我絕對不會放手……」
  「我不會要你放手。」
  姜維略帶血絲的雙眼睨著郭嘉,而在那雙眸底深處浮動的暗光,剎那間竟令他不敢直視。
  良久,姜維收開視線,繞過他的身側,往出口處快步離開。
  「口風比想像中還來得緊啊……」
  郭嘉輕嘆,指尖輕勾頸鍊上的六芒星,星角扎入他的指腹,微微的疼。

 待續_

郭嘉好久沒發名片了!媽媽我好興奮啊!!!比起寫戲志才出場還更加興奮啊!!!!!(毆
咳,遵循了我的欲望,節外生枝了戲志才,沒錯,就是那個戲志才,就是那個戲志才,就是那個戲志才,很重要所以說三次(毆
女人的欲望真可怕,郭嘉的拈花惹草更可怕(艸)
雖然本意是想讓他出來打打醬油就好,但還是希望有機會再寫他出場,所以算是留有一點梗,將來有機會就可以寫出來,沒機會那就算了(欸
不過感覺戲志才可以獨自出來寫番外了,可惡!不行!正文都為他節外生枝了,番外我一定要把守鎮地啊!不如就讓鍾會來守吧!意下如何啊!!(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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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俟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