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　日　双　一

　　「喜……」
　　聽聞她微弱吐出一個顫抖的字，他才發現並沒有預期進入她的體內，原本失焦的目光逐漸多了一絲清明的光彩。
　　「你說你……喜歡……我？」
　　他努力地想辨別清楚她此時面上的表情，然而垂掩的髮絲遮蔽她泰半的面容，只得隱約瞧見那張翕動的鮮紅血唇。
　　郭嘉輕輕吐了口氣。
　　「……嗯，我在……喜歡妳。」
　　氣氛乍然靜寂，僅餘彼此仍顯急促的呼吸與血水滴落的聲響。她突爾放開握著他的手，有些無力地攤坐在他的大腿間。
　　查覺到她似乎放棄了意圖，鬆了口氣的他同樣頓感一陣乏力，發紅的雙眼注視著上頭的天花板。

　　這時琉璃門前傳來動靜，郭嘉緩緩側過臉，只見一人怒氣騰騰地朝他們兩人直奔而來。他怒吼了一聲，聲若雷鳴：「星彩！妳在做什麼！」
　　星彩卻是充耳不聞，她低垂著面顏，手輕觸郭嘉鼓噪的心口，不曉得在想些什麼。直到男子上前，先是朝郭嘉臉上重重揮了一拳，而後粗魯地扯住她的胳膊將她拉離他的身上。
　　「星彩！妳知道妳自己在做什麼嗎？」
　　「大哥……」
　　張苞緊緊抓著星彩的雙肩，橫眉瞪眼，滿臉紫脹。她瞪著地板，伸出手用力扯緊他的衣角，見了這個動作，他勃然大怒，轉過臉睇看好不容易坐起身、用手抹開唇角血水的郭嘉：「你這天殺的混蛋！別再招惹我妹了！」
　　「請先給星彩披件衣服吧……」
　　「閉嘴！誰准你那樣叫我妹！」張苞啐了一聲，將星彩推到身後並將外套脫下披上，然盈滿怒火的雙眼還是瞪著沒有意思要整理自己的郭嘉。
　　「她不能接受你那種隨便的情感！而且，你們是不同世界的人，絕對不會有什麼好的結果！」
　　隨便的情感……郭嘉看了眼沾滿血跡的掌心，眼色黯了又黯。
　　「……星彩她……現在就站在我的面前，怎麼會說，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
　　「你懂什麼！她已經……」
　　「我……已經無法再承受人類的情感。」
　　「這並不代表……妳無法接受我的情感，不是嗎？」
　　星彩怔愣地看著郭嘉，張苞見著她的神色，瞪著郭嘉道：「你別再強詞奪理了！少在那裡自以為是！」
　　「那……你們何嘗又不是在自以為是？」
　　張苞瞬間瞪大雙眼，眼球佈滿鮮紅的血絲，身軀劇烈的顫抖，他宛若野獸般沉吼一聲，一個箭步上前撲倒郭嘉。他伸手掐壓住他的肩頸，將他的頭顱扯往一邊，撕攫的指尖滲出血水，他朝他的頸脖張開了嘴，露出一對森亮的獠牙，吐息盈滿憤懣的殺意。

　　「大哥！」
　　隨著星彩慌急的嗓音，一顆子彈從後方呼嘯而來，擊中張苞的肩胛。他悶哼了一聲，止住動作，回頭狠狠一瞪。
　　站在琉璃門前的荀彧握著一把手槍，在張苞回首之際又朝他開了一槍，射穿他的右手臂，隨煙消血肉飛濺。張苞騰地躍起身，怒號著朝荀彧飛奔而去，星彩慌忙伸出手扯住張苞。然在氣力懸殊下，星彩根本拉不住盛怒的張苞，這會荀彧又開了兩槍，分別打中他的右大腿和左小腿，他踉蹌了幾步，嵌入體內的彈身隨著血水推擠而出，掉落到地板上，而被子彈打出的傷口開始冒出白煙，接著自動癒合。
　　「荀先生！請你住手！」
　　星彩緊抱張苞因憤怒而鼓脹的胳膊，並對著快步走上前的荀彧說道。荀彧沒有多看他們一眼，而是匆忙走至郭嘉身邊。
　　「你不要緊吧？」
　　荀彧皺著眉頭凝著上半身全是血且衣衫不整的郭嘉，郭嘉默然回望，而他的目光越過荀彧肩頭，見星彩拉著張苞正要往門口的方向離開。
　　似是感到心急進而產生氣力，郭嘉藉著這股力量按著地板嘗試著站起身，被荀彧按住了肩膀，將他壓回地面上。
　　「……放開。」
　　他抬眸看著他，眼神冷冽，語氣微慍。「放開，文若。」
　　荀彧微微瞇起了眼，有些不耐地鬆開壓制郭嘉的手，那一剎那，彷彿能聽到他的嘆聲。

　　郭嘉拖著如灌了鉛的雙足，咬牙走向那兩人的背影。噙著輕喘的唇不斷吐出對星彩的喚名，即便嗓音細微，但對星彩或張苞而言，他的聲聲低喚自然聽得一清二楚。
　　忍無可忍的張苞倏地轉頭，瞪著幾步之遠的郭嘉待要發難，同樣回頭的星彩握緊張苞的手臂，雙眼直直瞅著郭嘉。
　　「奉孝，夠了。」她的嗓音穩靜，卻不難聽出其中的顫音。「請你放棄這種無意義的情感，我真的無法給你任何承諾，別再將你短暫的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感到這些話相當耳熟，郭嘉突爾憶起，這不正是他常常對那些無論是否真的對自己動了情愫的女孩子們所說的話嗎？而這些話，在此時此刻，由自己萌生情愫的對象說出口，如同因果報應。
　　只是，不曉得為什麼，她說出口的這些話，聽到他的心裡，卻又好似在對他赤裸裸地進行告白啊。
　　再凝望她那張臉，努力裝作毫不在意，但他見著那雙眼起了氤氳，下一秒，氤氳化作淚水，無聲無息地滑了下來。
　　郭嘉沒想到她會在講完這些話後落淚，而星彩她自己顯然也不知道，依舊沉著臉注視著他，直到她發現他目光中的異樣，倉皇別開發紅的臉顏。
　　「妳……」
　　他想靠上前，卻被張苞阻擋在前方。
　　「你夠了吧！」
　　同時荀彧也走上前，按緊他的臂膀。「奉孝，已經夠了。」
　　眼見他們兄妹倆逐漸接近琉璃門前，郭嘉掙開荀彧，按著脖子上仍在汩出鮮血的傷口，踩著不斷從中滴落下來的血水，朝那對逐漸模糊的身影緩步前去。
　　「星……彩……」

　　她的身影最終還是消失在那扇掩起的琉璃門後，郭嘉垂下臉龐，染血的金髮散亂在他慘白的面顏上。他低嘆了一聲，這聲嘆息抽掉他最後的氣力，在他即將癱倒在地的瞬間，是荀彧接住他沉重的軀體，將他輕輕扶坐到地板上。
　　「我已經連絡老闆了。」眉頭深鎖的荀彧瞅著可說是奄奄一息的郭嘉，道：「……抱歉，傷了你未來的大舅。」
　　郭嘉無奈笑了笑，輕聲言了謝。
　　「……他們……真的……離開了……嗎？」
　　「嗯。」
　　「文若……」
　　「嗯？」
　　「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吸血鬼嗎？」
　　「你別說話了。」
　　「文若……」
　　「奉孝。」
　　「抱歉……我……傷到你……最重視的這張臉……啦……」
　　「……別再說廢話了。」
　　他捂著血肉模糊的傷口，咯咯輕笑，笑裡滲進了哽咽，隨血水不斷自發白的雙唇滾出。
　　「……啊，身體……真冷呀……」

＊

　　郭嘉睜開雙眼，看到許久不見的白色天花板、嗅到許久未聞的消毒水味，久違的熟悉使他輕輕一哂。他轉過臉，一人坐在他的病榻旁，夕陽餘暉自半敞的窗戶淌入，將他那張不笑就顯得冷毅的面顏上，鍍了一層柔軟的金邊。
　　「唔……老闆？呃……」
　　聽聞聲響，對方將目光自腿間的筆電轉往床上的他。
　　「喔，奉孝你醒了。別起來，好好躺著休息吧。」
　　郭嘉應了聲，將全身痠乏的身子滑回柔軟的床墊上，在躺下時他瞥見掛在牆上的電子時鐘，明白自己已在這裡待了將近三天。
　　「抱歉，讓老闆您為我憂心了。」
　　曹操闔上筆電，正要開口，坐在一邊沙發上、正拿起水果刀削起蘋果的年輕女子輕輕哼聲：「是啊，居然因為女人的關係進醫院，確實是給老闆添了更多憂心呢。」
　　「喔呀，沒想到連王小姐都來探望為情所傷的我，真是慚愧。那麼，能不能麻煩請妳對我伸出溫柔的雙手，撫慰我這顆殘破不堪的心呢？」
　　王異瞥了他一眼。「如果你不介意我用拿著刀的手來撫慰你的話。」她將連著的蘋果皮扔進垃圾筒。「來這裡只是順便，這顆蘋果削完，我就要回去了。」
　　「奉孝你前腳進醫院，元讓他後腳就到。雖然是因為不同的理由進醫院，但同時身旁有兩名重要的人重傷……嗯，真是許久沒有感受到那種手足無措的感覺了，其實還挺新鮮的呢。」
　　「老闆，像這種新鮮感還是用在別的地方吧。」王異邊說，邊將擺裝好蘋果的桌上便告辭離開，準備回夏侯惇的病房。

　　房門闔上後，郭嘉看向擺在盤子的蘋果兔子各個目露兇光，莞爾一笑，隨後拿起其中一只，塞入乾涸的嘴巴裡。
　　他吃得正歡，忽然頓了下來，看著從他醒來後就沒有挪開目光的曹操。
　　「老闆。」
　　「嗯？」
　　「您看，我有產生什麼特別的變化嗎？」
　　曹操定定地看著，搖頭道：「基本上，還是原來那個郭奉孝。」
　　「哈哈，基本上啊……嗯，事情果然沒那麼簡單呢。」
　　「我如果提議要將你手上這項任務轉給其他人，你一定不會答應的吧。」
　　郭嘉苦笑。「那可不一定啊。」
　　「哦，此話怎說？」
　　「任務可以放下，但這份心意可萬萬不能啊。」
　　這回換曹操笑了。「這便是那個例外了。」

　　夕陽已經完全沒入地平線之下，夜幕而至，晚風徐徐吹來，輕輕撩起兩人的髮絲。
　　「……老闆。」靜默了片刻，郭嘉再度開口，對著朝他望來的曹操咧嘴而笑：「我現在……好想喝酒啊。」
　　「哈哈哈，出院的那天，一定替你準備盛大的酒宴。當然，絕對不缺美酒和美女！」
　　「啊……我會好好期待。對了，千萬可別和文若說這件事啊！」
　　「爸，你這樣是不行的。」房門被不請自開，踏入病房內的曹丕雙手插在醫師袍內，神色不悅地瞪著他們兩人一眼，後方隨後走入的甄姬則是掩嘴輕笑。

　　待續_

關於這回的內容可謂一改再改，不過再行細想，不對啊，一改再改不是我寫文的故有技能嗎？所謂女人心都是善變的啊！！你說是吧郭嘉（毆
這回的郭嘉的執著挺帥的，但更帥的是荀彧開槍呀！！呀！！！真是帥進我的心坎裡！！！而想咬死郭嘉的張苞也很帥氣！嗯嗯，我看郭嘉你還是乖乖地在旁邊當浴血雕像吧（喂
後面是再度登場的曹老闆！還多了串串場的異姊和丕甄夫婦，突然想到，寫到現在串場的人物還真不少啊！真是一篇文章一次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