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　日　双　一

　　柔美的鋼琴旋律綿綿流淌在店內，而男公關與客人們的談笑輕語，字句宛若音符，緊密貼合著節奏，譜出另一種風情的華美樂曲。
　　郭嘉將高腳酒杯送至客人俏麗的朱唇旁，嘴裡說著與這杯調酒一樣摻了蜜的話語，心中卻是輕輕哼起了這首Mariage d'amour。忽爾他聽見一個誤音，將目光稍微一抬，荀彧正坐在吧檯旁的三角鋼琴前，他沒有垂頭看著手下的琴鍵，而是專注望看前方某一個定點，表情若有所思。
　　「店長，有位客人指名要點郭店長的檯，但並沒有事前預約。我已經婉轉地拒絕客人，但她堅持要見郭店長，見她的神色，不太像是郭店長一般的風流債。」
　　耳機傳來門衛的嗓音，但由於兩人目前都有工作在身，沒有立即給予回覆，明瞭情況的門衛靜待他們之一的回覆。直到荀彧結束一首曲子，這才開口道：「再多透漏一些對方的情報。」
　　「是位黑髮及肩的年輕客人，體態纖瘦，有雙桃花眼，她只說她姓張，其它不便透漏。」
　　「奉孝，是張小姐，你……」
　　「哎呀，這樣不行唷。」郭嘉笑著輕推欲湊前吻他的女客人，轉而牽起她的手親吻對方指尖。另一頭的荀彧會意，將耳機轉回至共用頻道。
　　「請告訴張小姐，若要見郭店長一定得先預約，這是規矩，沒有例外，麻煩請她擇日再來光顧，除非……她願意等待。」
　　郭嘉沒料到荀彧會說出最後那句話，客人查覺到他晃了心神，輕輕摸了摸他的臉頰，他微笑握上對方溫軟的手，心思則全數放在沒有聲響的耳機。
　　「張小姐說她願意等，那麼，我們這就請她入店？」
　　「嗯，請她進來吧。比翼，帶入店的客人至接待區。」
　　荀彧沒有過問郭嘉的意見，逕自應了下來，於此同時，琴音再度從三角鋼琴那頭傳來，擺明不讓郭嘉有任何說話的餘地。
　　郭嘉眼角餘光瞥見開啟的琉璃門，一身藕色復古洋裝的星彩踏入店內，她並沒有左顧右盼，而是隨上前迎接的比翼走向接待區。
　　她就真的乾坐在接待區，一直到凌晨三點的打烊時間。即便在等待的時間裡，比翼向她介紹幾位才貌俱佳的男公關，她一概婉拒，堅持等待郭嘉。然而郭嘉和荀彧都明白，郭嘉的檯是滿的，無論她怎麼等，今晚注定是等不到有他的時間。
　　趁著空檔，荀彧問郭嘉：「真的要讓張小姐等你等到打烊嗎？」郭嘉望了他一眼，眼神寫著：「這不是你擅自做的決定嗎？」再見他挑起的唇角泛著冷意，荀彧眉宇輕蹙，不再多說。
　　三點一到，店內的客人們開始紛紛離場，徒留滿室的芬芳以及淡淡的寂寥。男公關們收起待客時的各色姿態，開始進行收拾整理。
　　星彩依舊端正著坐姿在接待區，瞅看店內各個忙碌的身影，絲毫不認為自己也該隨同那些客人，準時從這個美好的時光抽身離開。
　　幾位整理完畢正要下班的男公關們對這位整晚坐在接待區的星彩相當感興趣，湊上前試圖與她攀談。
　　過去也發生過不少類似的情況，女孩子到店裡堅持要見郭嘉一面，等到打烊也是有的，但並沒有一個能像她這樣，是被「允許」待到最後。
　　荀彧提著裝有甜點的紙盒，將這些不嫌累還嫌八卦少的男公關們趕出琉璃門。
　　郭嘉坐在吧檯前，看著這一幕不禁失笑。荀彧回頭向他使了個眼色，便隨著男公關們的後腳離開。

　　店內只留了接待區與吧檯的燈光，相對晦暗不明。郭嘉算了算時間，從吧台的椅上下來走往接待區，而她的目光，始終放在自己身上。
　　他來到星彩坐的沙發椅前，單膝著地，輕輕牽起她放在大腿上的左手，放往自己的胸膛上。
　　「這位客人，真是抱歉，我們已經打烊了。承蒙您對我的厚愛，請您下次記得提前預約。」他說罷，昂首凝視。不久前，在桃花山莊的客房內，他也是用這樣的角度仰望著她。然而，這次仍和上次一樣，他還是無法望透那雙眸中隱藏的真實心緒。
　　握在手中的微涼手溫，隔著他的襯衫冷入他跳動的心。不自覺收緊了掌心，下秒卻被她輕輕抽離。
　　「……好，不好意思。」她朝他重重地點了一下頭，面色發白地起身就要走向琉璃門。
　　郭嘉維持著蹲姿，瞅著星彩走近琉璃門，她伸手推開門，走出店門外，步伐沒有任何踟躕。行徑與剛才執拗地等待完全相反，她就這麼乾脆地離開他的視野。
　　直到琉璃門再度掩上，他捂住臉，臉上的溫度與她殘留的手溫一樣冰涼。
　　「真是……」
　　郭嘉無奈地嘆了一聲，快步走向琉璃門，在拉開門的同時，正見著站在門外正要踏回店內的星彩。他愣了一瞬，有些焦急地伸出雙手，將去而復返的她拉入懷裡。
　　「郭、郭先生？」
　　他緊緊摟著她，嗅著她身上散發出他所熟悉的香氣，與不曉得是誰人的寂寞。
　　「……歡迎光臨。」他在她耳旁開口，嗓音有些沙啞。「現在，『郭奉孝』開始營業。晚安，這位美麗的小姐，外頭風涼，請隨我入內。」
　　「什……唔？」他的唇輕輕擦過她的，接著牽起她的手，將她帶回店內。

　　郭嘉將星彩領往沙發區，請她稍待片刻，便至吧檯以桃夭為底調了一杯酒。
　　「來，這杯是『血鴛鴦』。」
　　他將裝飾著一朵桃花的高腳杯端至她的面前，但見她臉色微變，雖略有遲疑，仍接過手抿了一口。
　　她的唇上沾了一點粉色的酒液，令唇色更為光潤動人。他耐住伸手觸碰的衝動，坐往她的身旁，保持著與對待客人相同、不近亦不遠的距離，微笑地瞅凝著她。
　　她的眼神有些忸怩的不自在，似想開口說什麼，卻先被他出聲打斷：「請問，還合妳的口嗎？」
　　她愣了一愣，才明白他的話中之意。她瞥眼擱到玻璃桌上的調酒，聽得出想穩住微顫的嗓音：「……還不錯。有……帶出桃夭的味道。」
　　他輕輕一笑。「張小姐是第一次蒞臨本店吧？您寶貴的第一次就這麼給了我，真是我的榮幸。啊……或許，這也是另一種緣分吧。」
　　「郭先生，我這次會來，是想好好對你說些事。」
　　「抱歉。請說，我一定會專注傾聽哦。」
　　對於郭嘉這般刻意而為的態度，星彩似已無心理會。她再度看了眼那杯調酒，而後將目光放回他的臉上。
　　「我……不是人類，而是你們人類所說的……吸血鬼。」
　　「噢，原來您是吸血鬼啊。」他輕歎了一聲，「都說吸血鬼男生得俊、女生得美，也難怪您的膚色宛如冬日落下的第一場新雪，唇色豔紅宛如春季初次綻放的桃花。啊……我彷彿能瞅見那對深藏在您檀口中的獠牙，聆聽您張口品嘗鮮血時發出的美妙聲響……真不曉得，您是否願意觸碰像我這種滿身汙穢的人類。」
　　星彩沉著臉色，抬手輕輕觸上他的臉龐，姆指撫過他的唇角。「……我不該以消費的名義來找你，我向你道歉。所以，能請你認真地把我的話聽進去嗎？」她垂下眼簾，再道：「看到你端出這杯酒，我更加確信你是真的知道我的身分，這杯酒，摻了你的血。既然如此，我也不需要再有所顧慮，正因為我是吸血鬼，加上我有同族的交往對象，我和你，不可能會有任何結果。」
　　郭嘉收起待客的標準笑靨，注視說完這些話就避開眼神的星彩。
　　「……吸血鬼，本來就是人類擅自杜撰而來的種族，結合死亡恐懼與浪漫愛戀的瘋狂色彩。我只是單純受到一些外界資訊的影響，才會將對我透露出欲望的妳，幻想成一只吸血鬼，而我，就是妳眼中的獵物。」
　　原本捧著他臉頰的手，轉而用力扯住他的衣領。郭嘉正感呼吸一滯，只見星彩湊往他的胸前，指尖粗暴地挑開襯衫上排的兩顆鈕扣，露出一片光潔的頸項與鎖骨。
　　她目光炯炯地盯著他，毫無遮掩地露出一對如死神鐮刀的森冷獠牙，面容多了獸類的狠戾，然見他面不改色，目光多了一絲惱怒，遂而抓緊他的臂膀，垂首朝著他裸露的頸肩發了狠咬了下去。

　　「啊……」
　　先前郭嘉僅透過舌頭被劃傷的疼處感受過那對獠牙的存在，此時那對獠牙正緊緊嵌入他的皮肉，鑿出兩個小小的血洞，再朝旁側撕裂出更大的傷口，頓時一片血肉模糊。
　　濃重的鐵鏽味包覆著緊密相擁的兩人，他能清楚聽到她正在吸吮與急促的呼吸聲響，來不及被飲入的血水順勢滴落濺滿在彼此的衣物或沙發上。
　　「……星……星彩……」
　　四肢百骸的血液快速地朝血口奔流而出，郭嘉感到他的生命似也隨著這些血不斷自身體抽離。體溫逐漸下降，身體無法遏止地發顫，腦子暈眩渾沌，他卻更加抱緊像是被火燒般滾燙的星彩，弓起的指尖深深陷入她僵硬的背首。他在她的耳旁難受地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無法吞嚥的口液沿著被她撫過的唇角緩滑而落。
　　郭嘉沒有料到被激怒的星彩這麼一咬就咬得如此之重，他很少受過這種撕咬的力道，幾乎是要置他於死地。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完成，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地將性命奉送給出去，正思忖該如何不傷害到她而脫身，她終於鬆開深埋他血肉之中的齒牙，拉扯出一串肉屑和血珠子。
　　模糊的目光中映出一頭嗜血的妖冶野獸，鼻梁以下全都溽滿赤紅色的血，不堪摧折的纖頸、胸口也都是血。縱使心中膽寒發怵，卻又禁不住想探手去觸碰獸的面顏，才發現自己已提不起半分氣力。
　　星彩伸出沾滿血水的雙手用力捧住郭嘉失去血色的臉面，盈滿血光的瞳眸定定地瞪視著他，近距離下，彼此吐出的氣息全是腥的。
　　「我不是在和你開玩笑、我真的是吸血鬼，所以，別再與我有所牽扯。」他從她的目光讀出無聲的絕望，然而他還是噙著微弱的喘息，鎮定地回望。
　　星彩見到他的反應，頓時轉換神色，眼瞳不再帶著狠勁，染血的獠牙卻散發幽冷的寒光。

　　「……就像奉孝你說的，我確實將你視為我的獵物，所以……雖然不會有結果，但是我……我還是……想要你。」
　　「只要……妳答應……和我……交往……我就……就……給妳……」
　　「……好，成交。」
　　成交？
　　混亂的腦中閃過困惑，她這麼輕易就妥協，讓郭嘉本能查覺哪裡不對勁，卻是來不及細想，獲得允許的她輕而易舉地就將他壓倒在蓄滿血水的沙發上。
　　「星……唔！」
　　到嘴邊的話語被她柔軟的唇緊密封住，獠牙摩擦他的唇舌，滲出絲絲的血。近在耳邊的呼吸聲再度急促起來，她的指尖如刀刃劃開他的襯衫，接著滑到他的褲頭，俐落地抽開他的皮帶，探進他的下身。
　　「妳……！」
　　他無力抵抗她的急不可耐，他始終不明白，為什麼她這麼焦急地想要自己，而且一次比一次還要強烈，箇中緣由，她卻仍不肯讓他問出口。
　　沾了血的裙襬被撩至腰間，黑色的蕾絲底褲已退到膝頭，星彩握著已然挺立的他欲強行進入，郭嘉僅存的氣力全數集中到該處，此時的他只能茫然地看著這幕，迎接無可挽回的結局。

待續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