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　日　双　一

　　13.
　　「你最近有發生什麼事嗎？」
　　原以為上司會接續討論下一件案子，未料他突如其來這一問，打亂他剛整理好要彙報的思緒。
　　他愣了一晌，聽到上司在喚，這才搖了搖頭。「沒有。」卻是悄悄避開對方探詢的眼神，望向隔在兩人間的辦公桌。
　　他知道，他是瞞不過他的。
　　氣氛有些僵滯，然而他垂著眉眼，選擇繼續沉默。
　　他也知道，除非他自己願意說，他是不會強迫他說出事情的緣由。
　　而他一直都認為不能將個人私事帶到公司內，也不允許因為私事影響到公務，所以他選擇不說。即使對面這人不僅僅是自己的頂頭上司，更是自己自學生時代以來就不斷提拔自己的恩師。
　　「伯約，你回家吧。」
　　「咦？」他猛然抬起臉，對上上司深沉的目光。「可是，諸葛先……」
　　「把事情解決好，再回來公司上班。就算你現在有自信能心無旁騖的將工作完成，也無益於證明你的能力。」
　　他還想再爭辯什麼，上司卻拿起桌上電話撥至人事室。他怔怔地看著，臉色微微發白。
　　待他掛下電話，他趕忙道：「諸葛先生，我、我沒有問題，請讓我……」
　　「伯約。」他打斷他的話，語氣有著不容質疑的堅決。「別讓我再說第二次，回家吧。」
　　
　　他坐在停在公司大樓地下停車場的轎車上，無力地將額頭貼在交疊壓在方向盤的雙手上。
　　他的腦海裡閃過剛才與上司短暫的對談、離開辦公室時同事們投來各異的目光與私語、那些尚未處理完的公事，以及……那已經離開他的妻子。
　　自厭的情緒不斷在內心攀升，他緊緊抓著冰冷的方向盤，咬著脣低吟。
　　忽爾，他因想起甚麼而猛然抬起臉，臉畔生著不太自然的酡紅。他迅速發動引擎，將車開出地下停車場，往那個地點駛去。
　　然而，在距離她公司一個街區之遙處，他那近乎亢奮的心情忽然之間冷卻下來。他有些茫然地盯著前方的紅綠燈，直到後方傳來催促的喇叭鳴聲，他才放開剎車板換踏油門，卻在路口放棄直行，轉動方向盤駛往右方道路。
　　他將車停在一家超商前，鬆開方向盤發現整雙手上佈滿一層冷汗。他隱忍著情緒，片刻後，難受地緊握雙拳發出沉吟聲。
　　他到底……在做什麼。
　　他努力整理好情緒，下車到超商買了一罐冰咖啡，回到車上後，他拉起咖啡罐扣環，喝了一口，咖啡的苦澀與冰涼沁入心脾。
　　他閉起眼思考片刻，拿起放在手機架上的手機，單手飛快地打起簡訊。
　　「星彩，在忙嗎？我今天下午請了特休假，等會我過去接妳下班，晚上一起去吃個飯，好嗎？」打字的手指頓了一下，他想了想，便在字句後再打上幾個字。
　　他盯著那些字良久，卻還是決定刪除，並按下發送。
　　
　　半個小時、一個小時……已經到了她下班的時間，他仍沒有收到她的回覆。
　　他握著空了的咖啡罐，盯著螢幕一片漆黑的手機。
　　是她忘了帶手機出門嗎？還是沒有注意到這封簡訊？或是她沒有空回覆他？又或者是……
　　他不願去細想對此時的他們而言那最有可能的解答，轉念又想，他該不該打電話向她確認？只不過，最後的結果，也會和這封簡訊一樣，石沉大海吧。
　　他嘆了口氣，將手機拿在微涼的手心裡，開起收件匣，隨意瀏覽。
　　他發現他的收件匣裡除了滿滿的公事訊息，還夾雜幾封過去妻子寄來的訊息。
　　以前的他收到她的訊息都能開心個一整天，畢竟她不常傳簡訊，大部分會直接用電話與他聯絡，若是連絡不到他又有重要的事才會傳簡訊給他。即使如此，能收到屬名為她的信件，依然能讓一整天埋首在公事中的他擁有片刻甜蜜的心靈慰藉。
　　然而，隨著他愈發忙碌，從看到訊息會回覆，逐漸成了看過而沒時間回，到最後，連看都不再看了。
　　「對不起……」
　　讀著最近一封簡訊，上面寫著簡短的幾個字，字字刻進心坎裏。
　　那幾字，便是他剛才發訊息前最後打上卻又刪除的那幾個字。
　　我想你。
　　目光模糊了他的視界，他緊抓著手機垂下臉顏，顫抖的唇不斷呢喃著：「對不起。」
　　他知道她一定能諒解，也不會為此而責怪他。
　　但他還是想向她說聲對不起，即使她接收不到他的歉意。